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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替死鬼

花間的這句話并非是埋怨,反而是有些不甘心。她自詡自己是新人中的精英,往后也想要要繼續奮斗在一線。

但很顯然,現在的她并沒有與之對應的能力。

倘若是因為案件中的民俗領域也就算了,但大江卻能依靠自己的觀察和經驗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就說明,哪怕是超自然相關的殺人案,只要依靠自己的觀察、推理和經驗,也能找到其中的線索。

而自己,卻無法做到。

這讓她不由得咬了咬嘴唇:“看來,我還差得有點遠。”

大江警部看著花間有些不甘心的神色,不由得有些頭疼。

他微微張開嘴,聲音有幾分僵硬:“我也是依靠幾十年的刑偵經驗,才能夠在勘驗現場的時候如此細致入微。”

這不是你的問題,他很想這么說。

但江戶川一和花間年紀相仿,卻也能一眼就看出填縫石的缺漏,這不僅僅是因為涉及到了民俗相關的內容。

更重要的,是這個年輕人同樣擁有媲美自己這個老刑警的觀察力。

怪不得對方能夠成為偵探,并且讓花間心服口服。

花間林檎搖搖頭,沒有接受大江的安慰,眼睛里反而更有斗志了。

她緊緊看著江戶川一:“填縫石丟失確實是奇怪之處,那么,你的結論呢?”

江戶川聳了聳肩,他沒有注意到兩人在短短幾秒鐘內的心理變化,而是轉過身看著縫隙里的尸體流利的做出回答:

“很顯然,這個流浪漢大概率是成為了替死鬼。”

他如此斷言:“一般人不會清楚填縫石的作用,所以多半是有人指使他來取走石頭。”

這個想法和大江的判斷不謀而合,只是他們眼下需要更多的線索。

不過比起這個,他還有一件事很好奇。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好在花間沒有那些無聊的自尊心,而是直接開口詢問。

“填縫石的作用?除開封印妖怪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用嗎?”

比起大江的自尊,江戶川更喜歡花間這類好奇寶寶。

他打了個響指:“這就是關鍵了,填縫石會吸收封印石里妖怪逸散的力量,所以本身就擁有妖怪的部分能力。”

“而間隙妖的能力,就是在物體表面開出縫隙,連通兩個不同的地方。”

“任意門?”花間舉了個例子。

“當然有距離限制,不過在一定范圍內,你要這么認為也沒錯。”

江戶川點點頭,接著把難題扔給了兩個警察:“所以你們覺得,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需要用到間隙妖的能力呢?為此還不惜殺人?”

江戶川的聲音平淡溫和,但話語中的疑問卻讓兩個警察汗毛倒立起來。

無論是盜竊、越獄、殺人后制造不在場證明,有了這個石頭的存在,恐怕真能給警方帶來巨大的麻煩!

大江立刻對花間說著:“再去流浪漢的住所調查一下!既然他是替死鬼,說不定就有人給了他賣命錢!指不定,那就是線索。”

花間林檎立刻點點頭,轉身離開。而大江對著江戶川點頭示意,也立刻撥通了電話,轉身走向一邊。

看樣子,應該是打給警署里的領導吧。

看著兩人立刻行動起來,江戶川倒是沒有跟著一起去忙碌的意思。

這種事情輪不到他出手,論起走訪、調查這種工作,警察自然比他要專業多了。

不過,民俗偵探自然有自己調查的方法。眼下還是先回家休息,靜待夜幕降臨就好了。

步道的警戒線被山風吹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現場的警務人員在他們查看完現場之后,便開始繼續忙碌起來。

而江戶川只是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看著空無一人的磐座,小聲說了一句:

“那么,晚上再見吧,可憐的先生。”

他把手探入胸口的口袋,打算掏出一粒布洛芬續上。

然而鋁箔藥板上已經空無一物。

用力將包裝盒捏扁,捏了捏有些鼓漲的太陽穴,江戶川長嘆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頭疼得好煩。”

………

……

【從此刻起,我將化身成為真正的般若。

把所有的怒火,不甘,憤怒,悔恨,化為手中的利刃,刺入那些恬不知恥的兇手體內。】

她用力握緊手里的石頭,鋒利的石頭邊角劃破皮膚,血液將褐色的石塊給染上鮮艷的色彩。

一如床頭相框里,過去她艷麗的紅唇。

為此,她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

親手終結了另一人的希望。

她用力的在狹小的墻壁上刻畫下痕跡——

四條豎線和一條橫線,組成了最為古老的計數痕跡,密密麻麻的痕跡爬滿了整面墻壁。

“又過去了五天。”

五天,五天,又五天。六個符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七十二個符號,就是一年的時間。

已經劃了多少痕跡,又過去了多少天呢?

在仇恨和痛苦之中,每一天的時間都如此漫長。漫長到對時間都失去了認知,未能復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煎熬。

如墜地獄,如沐烈焰,如黎明前悠久不亮的黑夜,亦如傷口徹底愈合前的刺癢。

欲撓不能,欲忘不止。

只是急切希望,親手把利刃送進那人的胸膛之中。

鬧鐘的聲音響起,她一把拍掉手機,原本就破碎的屏幕上閃爍光亮。

“又是,新的,痛苦的一天。”

她如此說著,步履蹣跚,步入狹小的洗浴間。馬桶上的污漬已經久未清理,骯臟的廁所里四處都是蜷曲纏繞的黑色長發。

鏡子里的自己臉色慘白無光,皮膚暗淡得像是粗糙的紙張。頭頂的發絲已經寥寥無幾,能夠看見下面光滑的頭皮。

成團的黑發堵塞著洗臉池的排水口,她隨意的伸手撈起,然后扔在地上。

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再一次清晰的認知到了這一點。

如果是過去,她只會因此焦急憤怒。可今日,她出奇的沒有發狂,只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原本死魚一樣的眼珠里,帶著一絲絲光亮。

沒錯,復仇的利刃已經裝上了刀柄,雖然時日無多,但前途已然光明。

她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打開了許久沒有用過的粉底液,然后開始細細的為自己梳妝打扮起來。

為這張死人一樣的臉,增添幾分生氣。

最后,就是戴上和以前一樣的發型的假發。

被某人極為喜愛的發型。

做完了這一切,她便換上干凈的洗衣服,將那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抱在懷里,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想要前往的地方。

“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傳聞一定要是真的。”

“不管是哪位神明,請你們可以降下垂憐,不要愚弄我這可憐之人。”

“為此,我愿意獻上我的一切。”

緊接著,懷中的石頭似乎變得潮濕起來。她看見漆黑的宛如觸手一樣的東西刺入了自己的身體,另一些觸手則是在自己身前的衣柜上劃出一道縫隙。

漆黑的,扭曲的縫隙微微張開,似乎能夠看到另一側的模樣。

那是,一片墓地。

自稱般若的女人深吸了口氣,然后臉上用力扯出一個笑容來,用力跨了過去。

身體像是被撕扯了一樣,內臟在觸手的抓撓下劇烈的疼痛。

但眼前的景色一變,陽光落下,視野也開闊起來。

燃香的氣味和鮮花的香味撲鼻而來,鳥鳴聲和蟲鳴聲真實的響起。

觸摸眼前的墓碑,冰冷的觸感毫無作假,上面彩色的照片正是自己魂牽夢繞的那人。

傳聞是真實的。

她垂下頭,忍不住笑著。

笑著笑著就開始痛哭起來,纖細得如同干柴一樣的雙手用力抱緊手中的石頭。

像是要擠進自己的身體里一樣。

【沒錯,就是這樣,不管是肺也好,心也好,還是肝臟也好,你需要的都拿去吧。】

【步入最后復仇的將死之人,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我將用最后的時間,把恐懼和痛苦,帶給那最可惡的兇手們。】

【我,已是真正的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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