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并非嘲諷，而是真心如此認為。

這幫警察讓他們調(diào)查什么搶劫殺人之類的案子，或許還有些作用，但當案件進入到超自然領(lǐng)域了，對此毫無研究的警察們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三年來，因為辦案不力而引發(fā)更大危害的一線警察數(shù)量不少。

日本政府也一直在致力于修改和重構(gòu)現(xiàn)有的警察機制，但其中因為各方財團的參與，導(dǎo)致收效甚微。

這倒是很符合他對日本這個地方的刻板印象了。

看著大江警部一臉的不滿，江戶川只是聳了聳肩，往前走了過去。

他指著填補縫隙的石頭，然后開口說道：“大江警部，您知道這是什么嗎？”

雖然很是不滿，但這個問題大江自然回答不上來，因此他只是冷哼一聲。

“誰知道你們這些歪門邪道？”

“填縫石。”

江戶川一倒是沒有生氣，和警方的合作當然充滿了各種沖突，實際上與大江的交流已經(jīng)算是比較通暢的了。

因此他倒是也沒什么不滿，只是覺得和自己接洽的如果是那位花間小姐就更好了。

雖然同樣是一臉嫌棄的表情，但美女來做顯然要比老頭要賞心悅目多了。

“然后呢？”心中不滿，大江還是開口追問了一句。

自己的意見怎樣都好，只要能夠破案，他不介意拉下來臉來詢問意見。

“見縫填石，石裂供奉。填縫，實際上是害怕石頭里封印的妖怪出來，所以以更小的填縫石填補。而石頭本身就有封印的作用，數(shù)量更多的填縫石，就能夠分散妖怪的力量，將其分而封印。如此循環(huán)，直到大石變小石，小石化為砂礫，妖怪也就消失了。”

江戶川一對出云地區(qū)的神話和習(xí)俗本就有研究，此刻更是娓娓道來。

他的聲音平淡中帶著力量，既沒有故作玄虛，也沒有吊人胃口，而是簡簡單單的將自己所知平鋪直敘。

這反而讓內(nèi)容更具有說服力了。

只是江戶川略微有點失望，他還期待這是和千引石有關(guān)的案子，沒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民俗案件。

不過也是好事，從玄學(xué)的角度來說，若是長時間高頻率的接觸同一件事，那么往后遇到相關(guān)事件的概率也會提升。

這就是所謂的‘氣場’。

用動畫來舉例的話，大概就是‘替身使者會相互吸引’之類的吧。

所以，這個案子他不必失望，反而需要做到更好。

看著江戶川那不動聲色的臉龐，大江警部暗自咂舌。

哪怕他打心底里討厭這些神神叨叨的民俗偵探，但也不得不承認江戶川一的舉手投足之間，充滿著學(xué)者的從容自信。

和這個年輕人的交鋒，又一次以失敗告終。

大江心里不滿，更是有一種自尊被踐踏的錯覺，仿佛江戶川一和自己說這些，就像是老師在提點不成器的學(xué)生，告訴他本該知道的常識一樣。

可明明自己才是年齡更大，資歷更老的一方！

偏偏此刻他無法發(fā)作，于是只能是冷哼一聲，繼續(xù)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兇手是石頭里的妖怪？”

“至少殺了死者的是。”江戶川一如此說著，“至于死者是誰，又為什么要取下石頭招惹妖怪，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我倒不這么認為！”大江開口反駁，“你信誓旦旦的說有間隙妖，但怎么證明？”

“的確，這個世道如今是多了許多妖魔鬼怪，可也不是每個案子都有它們的身影。實際上，還有很多模仿妖魔作案的人出現(xiàn)，你們這些民俗偵探，總是想當然的把案件往民俗的方向靠，未免太過偏頗了點。”

他之所以這么說，當然不止是因為這點，更因為那塊消失的填縫石！

現(xiàn)場或許有其他人存在，并非一定是妖怪殺人！

而江戶川的思考角度就不太一樣了，他不清楚大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他對妖怪殺人留下的痕跡很熟悉。

每種妖怪殺人的痕跡都很有辨識度，河童喜歡偷人的尻子玉，絡(luò)新婦喜歡把人纏繞進繭內(nèi)注入毒液融化。

而間隙妖，就最喜歡把人拉進縫隙中擠壓成碎塊。

或許，大江的反駁只是因為他并不了解這些知識，畢竟人對自己不了的事情總是會下意識的反駁。

這是常態(tài)。

想到這里，江戶川點點頭，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我懂你意思了，優(yōu)秀的老師自然是需要一些實操才能讓學(xué)生更加投入。”

“什么什么意思……”大江沒有預(yù)料到江戶川的反應(yīng)，一時間有些錯愕。

看著大江的反應(yīng)，江戶川嘆了口氣，接著用下巴點了點眼前的巨大石頭。

“意思就是，我會讓你看看間隙妖的樣子的。”

這句話說出口，不由得就讓大江瞪大了眼睛。

還沒等他繼續(xù)說話，江戶川就又補充了一句：“需要等等花間小姐嗎？我記得她好像還沒實際見過妖怪的樣子吧？”

如此胸有成竹的態(tài)度，大江警部不由得抽了抽眉毛，心里再次確認了一件事。

——自己討厭這個裝模作樣的年輕人。

“如果你真做得到的話，那就等等花間好了，不管怎么說，往后的日子里她都要和這些東西打交道了，增加點經(jīng)驗也是好的。”

討厭歸討厭，從大江的角度來看，還是希望花間能夠多一些經(jīng)驗的。

看吧，頑固不化的老東西總是如此的矛盾。

把握到這個心理，江戶川也沒有說破，而是自顧自的開始準備起來。

“在那之前，我首先要說明一下，間隙妖是相當危險的妖怪。”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上了手套，然后站在了縫隙前，朝著里面的死者看去。

“傳聞間隙妖是神隱的罪魁禍首，能夠借由縫隙來連通現(xiàn)世和常世。”

“但若是惹怒了它，它也會把人拉入狹小的縫隙之中將其擠壓而死。”

縫隙里的死者滴落血液，堅硬的頭骨已經(jīng)化為了碎片，里面粉紅色的腦花像是棉花一樣糊成了一團，簇擁著還完好無損的眼珠，填充在縫隙之間。

此外，其他的內(nèi)臟、血肉、骨骼，就像是被揉捏成一團的各色橡皮泥一樣，均勻的填充在其余地方。

危險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要見它的話，你們就一定要聽好規(guī)則，不能破壞。”

江戶川一平靜的說著：“每個習(xí)俗都自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則，而常人也要做的，就是遵循即可，不要刨根問底。”

“否則下場，就如他這般凄慘。”

江戶川平淡的話語無疑增添了幾分可信度，在了解到危險之后，大江也不由得暗自咽了口唾沫，然后小聲說了一句：“裝神弄鬼的。”

話是這么說，但他自然不會去挑戰(zhàn)江戶川的規(guī)矩。

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警方新頒布的規(guī)定，就是要求在和民俗偵探聯(lián)合辦案時，一定要聽從對方告知的注意事項。

“第一，絕對不要取下縫隙上的石頭。”

“第二，絕對不要把手伸進縫隙之中。”

“第三，帶上口罩，遮住鼻子。如果沒有，那就用手捂住，并且不要張嘴。”

介紹完了規(guī)則，正巧花間也小跑著來到了警戒線前，往上將其拉了起來。

江戶川臉上露出笑容，對著花間小姐揮了揮手。

“花間小姐！這邊！”

“大江警部可是給你弄了個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