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么人在這?!
- 小卡拉米穿越之整頓后宮
- 沐槿有禮了
- 4483字
- 2025-07-23 10:18:42
通往內(nèi)務府的路,在蘇靜瑤眼中,儼然就是一條通往最終BOSS老巢的死亡通道。兩側(cè)朱紅色的宮墻高聳入云,冰冷地擠壓著視線,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偶爾匆匆路過的宮人,個個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低垂著腦袋,腳步飛快,目不斜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別看我,我啥也不知道,我啥也沒看見”的緊張氣息。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膠著感,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內(nèi)務府偏房。一個穿著嶄新藍色綢緞袍子的太監(jiān),正舒舒服服地歪在一張鋪了軟墊的太師椅里,翹著二郎腿,手里捧著一個描金繪彩的細瓷蓋碗茶,慢悠悠地用杯蓋撇著浮沫。聽到腳步聲,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用鼻腔里哼出的氣流示意蘇靜瑤說話。
蘇靜瑤強忍著拔腿就跑的沖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卑微,甚至帶著點可憐的顫抖,詳細描述了聽雨軒那“屋外大雨,屋內(nèi)中雨,墻角長苔,被褥能游泳”的“水簾洞”奇觀。
“聽雨軒?”藍袍太監(jiān)終于懶洋洋地撩了一下那厚重的眼皮,露出半只渾濁的眼珠,那眼神里的嫌棄濃得能滴出水來,“嘖,那破地方?晦氣!年年修,年年漏!跟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似的!費那勁兒干嘛?”他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碗里根本不存在的浮沫,“等著吧。庫里料子緊俏,工匠師傅們也都忙著伺候主子們的要緊差事呢。排隊!”兩個字,冰冷生硬,像兩塊凍硬的石頭砸在地上。
“公公,實在是雨太大了,那屋子真住不了人了,再淋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蘇靜瑤努力讓自己的懇求聽起來更可憐、更無助,腰彎得更低了些。
“通融?”藍袍太監(jiān)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咧開一個充滿嘲諷的弧度,“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天塌下來也得按規(guī)矩辦!等著!”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姿態(tài),像在驅(qū)趕一只礙眼的蒼蠅。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蘇靜瑤的心,讓她如墜冰窟。完了,沒戲了。就在她幾乎要認命地拖著沉重的腳步轉(zhuǎn)身離開時,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藍袍太監(jiān)面前那張堆滿雜物、油膩膩的案頭——一本攤開的、頁面發(fā)黃卷邊的厚冊子,恰好露出了一小片邊角,上面幾個墨字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進了她的眼簾:
《辛酉年三月物料支取錄》。
賬本!
職業(yè)的雷達,不,是前世被高強度審計工作淬煉出的、深植于骨髓的本能警報,瞬間在她腦子里拉響最高級別的警報!凄厲刺耳!靈魂深處有個小人兒在瘋狂尖叫、捶打她的意識:“不不不!蘇靜瑤!冷靜!住腦!這一世不是來當牛馬的!不是來查賬的!活過片頭曲就是勝利!放過自己!快走!立刻!馬上!再看一眼你會死的!”
她的身體幾乎要違背意志,本能地想撲通一聲跪下來,求求自己那該死的、不聽話的眼睛別再往那個方向瞥了!
可是,晚了。就那么電光石火、不到半秒的匆匆?guī)灼常潜粺o數(shù)份復雜報表、堆積如山的憑證磨礪過的、堪稱鈦合金級別的“狗眼”,已經(jīng)如同最高速的掃描儀,瞬間捕捉到了幾行足以辣瞎眼睛的關(guān)鍵詞:
“癸卯日,支桐油五十斤,青瓦三千片,修繕……聽雨軒頂?”(落款日期清晰:半個月前!可昨天那場雨還在無情地漏!那五十斤桐油呢?那三千片青瓦呢?是被耗子精連夜扛跑了,還是被這屋子當點心給吞了?!)
“支銀二百兩,采買蘇木、朱砂、金箔等物,供……清心殿繪制壁畫用。”(清心殿?那不是去年才新修好的暖閣嗎?可這筆支取的日期……墨跡分明寫著三年前?!采購玩穿越了?還是這壁畫準備畫個三年五載?)
“丙申日,支上等云錦十匹,宮花五十朵,供……浣衣局漿洗宮女節(jié)慶添妝?”(浣衣局的宮女?穿價值不菲的上等云錦?戴象征身份的宮花?這笑話要是說出去,能承包整個京城未來三年的笑點!)
混亂!錯位!荒謬!赤裸裸的貪腐!
一股混雜著職業(yè)性憤怒和被愚弄的荒謬感的火焰,“騰”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蘇靜瑤的天靈蓋,燒得她眼前發(fā)黑,耳朵嗡嗡作響。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進冰涼的手心,用疼痛強行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這賬不對!”。不能喊!喊出來就是下一個柳美人!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她猛地抬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一陣風,將頭上那根唯一的、也是最值錢的素銀簪子,毫不猶豫地拔了下來。簪子冰涼,帶著她最后一點微薄的體面。她上前一步,將簪子輕輕放進離藍袍太監(jiān)手邊不遠的一個空置的小銅盒里,發(fā)出“叮”的一聲輕響。
“李總管,”蘇靜瑤的聲音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鋒芒,她微微抬起了之前一直低垂的頭,目光平靜地迎向藍袍太監(jiān)那雙帶著審視和貪婪的眼睛,“這雨季眼瞅著就要連上了。我蘇靜瑤雖然不得圣心,位份低微,不受待見,但我終究是皇上的女人,是上了玉牒的答應。若是傳出去,說內(nèi)務府明明支取了物料修繕過的屋子,還因為漏雨把人淋出個好歹來……”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清晰地看到李總管那松弛的眼皮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我這條賤命,死了也就死了,沒什么可惜的。”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可萬一……若是染了風寒,拖成了時疫……那晦氣,豈不是要連累整個皇宮?到時候驚擾了圣駕,或是哪位金貴的娘娘、皇子公主……這責任,又該落到誰的頭上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眼神,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極其短暫、卻又無比清晰地,朝著那本攤開的《辛酉年三月物料支取錄》的方向,飛快地瞥了一眼。
李總管那張原本帶著倨傲和油滑的胖臉,瞬間血色褪盡,變得煞白如紙!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從太師椅上彈起半個身子,肥胖的手快如閃電,“啪”地一聲重重合上了那本要命的賬冊!動作之大,帶倒了旁邊的茶杯,茶水潑灑在油膩的案幾上,他也全然不顧。
他那雙渾濁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窩里驚恐地、飛快地轉(zhuǎn)動了幾圈,如同兩只被丟進熱鍋的老鼠。僅僅一息之后,那張煞白的胖臉上,如同變戲法般,硬生生擠出了一個極其燦爛、極其諂媚的笑容,連眼角的褶子都堆疊成了盛開的菊花。
“哎喲!瞧娘娘您這話說的!折煞老奴了!折煞老奴了!”李總管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滿了夸張的惶恐和殷勤,“您金尊玉貴的身子,怎能在這破屋子里遭這份罪!都是底下人辦事不力!娘娘您深明大義,體恤宮人,所言極是!所言極是!這疫病之事,萬萬不可輕忽!萬萬不可啊!”
他搓著手,腰彎得比蘇靜瑤剛才還要低,臉上堆滿了能膩死人的笑:“娘娘您且安心回去歇著,淋了雨可不好!明日!就明日!灑家親自盯著,一定派人去聽雨軒好好瞧瞧!該補的補,該換的換!絕不敢再讓娘娘受一絲委屈!”那語氣斬釘截鐵,仿佛剛才那個冷冰冰說“等著”的人不是他。
蘇靜瑤沒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微微頷首,便在那藍袍太監(jiān)過分殷勤的目光“護送”下,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間彌漫著貪婪和虛偽氣息的偏房。踏出門檻,重新呼吸到外面微涼的、帶著雨后泥土腥味的空氣時,她才驚覺后背的衣衫已經(jīng)被一層冰涼的冷汗徹底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黏膩的戰(zhàn)栗。
回到那個依然在滴滴答答、如同水牢的聽雨軒,蘇靜瑤把自己更深地埋進那個冰冷潮濕的角落,蜷縮成一團,身體控制不住地瑟瑟發(fā)抖。張嬤嬤那陰魂不散的“剮刑故事”立體聲環(huán)繞,內(nèi)務府那本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貪腐賬本”像中了病毒的彈窗,在她腦海里瘋狂循環(huán)播放。極度的恐懼和職業(yè)本能帶來的熊熊怒火,如同兩股狂暴的颶風,在她腦子里激烈地碰撞、撕扯,上演著一場無聲的全武行。
“不行!不能想!絕對不能想那個賬本!會死的!柳美人的下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那賬……那賬做得也太糙了!太侮辱智商了!簡直是把‘我在貪’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這能忍?!”
“柳美人!想想柳美人!她不就是因為多看了一眼,多說了一句,就成了刀下亡魂?前車之鑒!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啊!”
“怪不得!怪不得柳美人死得那么慘!她根本不是主謀,她就是個被推出來頂缸的替死鬼!就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掩蓋那些碩鼠真正的胃口!”
去他娘的架空時代!去他娘的宮斗劇本!這深宮里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太監(jiān)宮女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無不赤裸裸地透漏著兩個字——“吃人!”這里運行的,就是一套血淋淋、赤裸裸的叢林法則!權(quán)力、金錢、人命,在這里被精準地稱量、交換、吞噬!
深夜,慘白的月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穿過破爛的窗欞,斜斜地打在蘇靜瑤那張因極度糾結(jié)而顯得微微扭曲的臉上。一個瘋狂到極致、作死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黑夜中驟然劈下的閃電,猛地撕裂了她腦海中的混沌,照亮了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腦洞:
內(nèi)務府的賬都敢爛成這個鬼樣子,明目張膽到如此地步……那背后牽扯的,得是多么龐大的一張黑網(wǎng)?柳美人……絕對只是一個開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柳美人,被當作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被推出去當替死鬼!而自己今天在內(nèi)務府那一眼,那根銀簪,那番話……是不是已經(jīng)……已經(jīng)被那些貪婪的太監(jiān)盯上了?是不是已經(jīng)被默默標記為……下一個“柳美人”的備選?
想到這,蘇靜瑤渾身一個激靈,仿佛被無形的冰水從頭澆到腳。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仿佛已經(jīng)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鋒貼上皮膚的寒意。她抬起手,冰涼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光滑的手臂肌膚,心里涌起一股荒謬的悲涼。想想這副皮囊,其實生得也算清秀,只是從小在蘇府就爹不疼娘不愛,沒穿過綾羅綢緞,沒戴過金玉首飾,生生被那份刻骨的樸素掩蓋了原本可能的光彩,像個蒙塵的粗陶罐子,丟在角落里無人問津。
“哐啷…哐啷…”
當夜,銅壺滴漏在空蕩寒冷的屋子里,敲出單調(diào)而規(guī)律的聲響。那聲音,一聲聲,一下下,像極了前世審計項目進入最后倒計時,秒針無情走動的聲音,催命符一般敲在蘇靜瑤緊繃的神經(jīng)上。她把自己裹成了一條蟲蛹,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著三條散發(fā)著霉味的舊棉被,蜷縮在冰冷的炕上,聽著小桃在墻角那個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炭盆邊,用帶著困意的聲音絮絮叨叨地重復著那些早已聽爛了的“宮里規(guī)矩”。
“……姑娘,奴婢聽說啊,那東六宮的劉貴人,就因為早上請安時簪子插歪了半寸,被淑妃娘娘好一頓訓斥,罰抄了十遍《女誡》呢……還有御膳房的小德子,打碎了個御用的盤子,被拖去慎刑司打了二十板子,屁股都開花了……”
小桃的聲音漸漸模糊,變成了催眠的背景音。就在蘇靜瑤的意識被寒冷和疲憊拖拽著,即將滑向混沌的邊緣時——
“嗒。”
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脆響,如同小石子落在瓦片上,清晰地穿透了滴漏聲和小桃的絮叨,從頭頂?shù)姆块芴巶鱽怼?
蘇靜瑤瞬間睜開了眼睛,睡意全無。黑暗中,她的聽覺被放大到了極致。她屏住呼吸,身體僵硬。
緊接著,“嘩啦……”一小片碎裂的瓦礫順著殘破的屋檐滾落,砸在窗下的泥地上,聲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有人!
她猛地翻身坐起,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動作間帶起的冷風灌進被窩,激得她一個哆嗦。她下意識地抓向炕頭——那里,藏著白天她鬼使神差從聽雨軒落滿灰塵的廢棄庫房里翻出來的一本不知猴年馬月的、破爛不堪的舊賬冊。指尖觸到那冰冷粗糙的紙頁邊緣,一絲微弱的、荒謬的安全感才稍稍升起。
就在她坐起的瞬間,借著從破窗欞透進來的慘淡月光,她清晰地看到一道黑影,如同沒有重量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從聽雨軒低矮的院墻上掠過!那身影快如疾風,卻在騰躍至月亮正下方時,身形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凝滯。
月光如水銀瀉地,精準地勾勒出那人腰間懸掛的一塊玉佩輪廓,也照亮了玉佩上雕刻的紋路——五爪蟠龍!那猙獰的龍爪,那盤旋的龍身,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幽暗而尊貴的冷光!
龍紋!五爪!
蘇靜瑤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jié)了。這不是普通的侍衛(wèi)!侍衛(wèi)不可能佩五爪龍紋!這深更半夜,不走宮門,飛檐走壁潛入冷宮禁苑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