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猶豫了下，打開酒柜，拿了瓶最下面的，倒了一杯遞給我。

“這瓶伏特加兩千美金，你這一杯，就喝掉了將近三百美金，折合成臺幣七千多塊。”

在她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將那杯酒一干而盡。

確實是上好的伏特加，不甜、不苦、不澀，只有烈焰般的刺激。

胃里頓時如同點了火的酒精爐，熊熊燃燒，燒得我五內俱焚，我手持空杯對著林姐，示意她再倒一杯。

“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倒是個常喝酒的。這樣一來，倒不用我們培訓你的酒量了。”

林姐說話間，順手開了桌旁的臺燈，大片的光照在她一邊的側臉上，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另半邊臉龐卻因光線阻隔而微微發暗，而她的眼眸，燦爛耀眼卻充滿了涼意。

我不厚道地想：也許林姐年輕的時候，就是個頂尖的伴游女郎。

林姐淡淡地笑，“這酒好喝嗎？可什么都沒有白來的，什么都得換。”

我張口結舌了半天，眼睛閉了閉，笑起來，豪爽地說：“你不是說我值得最好的價嗎？一瓶酒算什么！”

如果這是東歐那種酒精度高達八十度的蒸餾型伏特加，只一杯就可以讓一尊雕像轟然倒地，但這只是四十度的伏特加，所以，一兩杯之后，我的神智仍然清明醒。

想到我的人生志向竟然由杰出的語言學家轉為了色藝雙絕的伴游女郎，就覺得世事真是無常。

自打我進入云舟，人生的際遇就完全改變了，但我決定原諒自己，貧窮的人應該像打不死的小強，隨時可以再生，沒有資格消沉，更沒有時間自憐自艾。

我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說：“林姐，第一次，麻煩你給賣個好點的價錢。”

林姐笑得越發甜蜜，“當然，我會把今天的客人，先讓你挑選，然后再把你的資料發過去，跟對方確認，到賬之后才會進行，一定讓你當個好差。你放心，頭一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會讓對方溫柔些的。”

她這會的樣子，就不像開畫廊的了，十足十是青樓的老鴇嘴臉。

當然，也許是我這會兒，因為怨恨自己，連帶著，看她也一樣不順眼。

這會兒，連坐著的椅子，都覺得下面像埋了針似的，坐不安穩。

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我把這句咒語對自己默念了三遍，卻發現不像往常管用。

我已經沒有了隨遇而安的心態，事實上，我一直沒有，這半年多的苦撐，撐到我都想重新去投胎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不知不覺間，那瓶酒被我喝了快半瓶。

我再次將空杯舉給林姐，并隨意在她給我的資料上點了點，呵呵傻笑，“他們看起來都一樣，沒什么區別嘛，隨便哪個都好，就他吧……”

盡管已經喝得微醺，但我還是看到林姐眼中那抹妒忌之色。

一個歡場中的客人而已，有什么好妒忌的？

到麗都大酒店的小酒吧，我看到林姐所說南面靠窗位置坐著的那位客人，才知道她為何會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