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凰宿不穩
夜色如墨,靜室內的燭火微微顫動,映照著榻上少女蒼白的面龐。
姒櫻昭半倚在錦被上,額角還滲著細密的冷汗,呼吸略顯急促。丹田內的靈息運轉遲滯,如同被厚重迷霧阻塞,每一次呼吸都像背負著千鈞之重。
「……阿昭。」
姒青瑜神色凝重,指尖輕觸她的脈門,眉心微蹙。
靈息雖不算平順,卻也無性命之憂。
「也許……只是初醒後的暫時性滯澀。」
他低聲道,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安撫一旁神色緊繃的青曜與青翎。
此刻,榻上的姒櫻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泛起一絲微光。
「我沒事。」
她聲音輕柔卻堅定,唇邊揚起一抹笑意:「哥哥們不要總這樣憂心,我又不是瓷娃娃……」
「你不是瓷娃娃,但你是我們唯一的妹妹。」
姒青瑜語氣低沉,話尾帶上幾分克制的柔軟。
——-我是完美可愛的分隔線——-
「我們是不是…想太多了?」
姒青瑜輕聲開口,眉頭緊蹙:「或許只是初醒後的後遺癥……」
姒青曜垂眸,鳳目裡掠過一絲疲憊,「這些日子,我們盯得太緊,連府裡的小廝都看著像賊……」
姒青翎語氣微沉:「小桃那個侍女的失蹤或許只是巧合。」
三兄弟短暫沉默。防備久了,竟讓他們自己也產生了動搖。
姒青翎眼底劃過一絲無奈:「前日我還命人盯著小廝去茅廁,結果盯著的人回來報告時怨氣十足——說那茅廁臭氣熏天,他差點沒憋出一口內傷。」
語畢,空氣微微一滯,姒青曜神色微動,唇角終於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姒青瑜輕輕搖頭,指尖敲了敲桌面,冷肅的神情緩和了一瞬:「連茅廁都成了我們的防線,這像話嗎?」
「……我們防賊防得都快成笑話了。」姒青曜低聲道。
偏廳內,雲昭容手持繡著鳳紋的雲錦,正與管家討論及第禮當日所用禮服。
突然,一名小廝匆匆而來:「夫人,四小姐靈息微滯,大少爺正在調理……」
「什麼?!」
雲昭容手中雲錦滑落,眼底驟然浮現驚惶,指尖微微顫抖。
腦海裡閃過十三年前結界破裂、女兒被吞沒的一幕——那份撕裂般的痛楚還未痊癒
「娘。」
門被輕輕推開,姒櫻昭一身素白裳,神情溫柔:「我已無礙,您別擔心。」
「阿昭!」
雲昭容快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那一瞬,溫暖的懷抱與顫抖的掌心緊緊將姒櫻昭包圍。
“這是…親情嗎?”
腦海深處,現實世界的記憶如殘影閃過:
-兩歲時,親生父母車禍喪生,她成了孤兒。
-被軍人養父收養,男人嚴厲冷硬,家中常年死寂。
-她學會了沉默,學會了獨自生長,卻從未感受過“被牽掛”。
現在,她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正湧入心底,將內心多年的寒涼一點點融化。
「娘……」
她輕聲喚道,聲音輕若晨霧
“被人愛著的感覺……久違了。”
「好孩子,妳別再嚇娘……」
雲昭容淚水奪眶而出,將她抱得更緊:「娘這一世,盡我所能保護你,更要補回缺失13年的陪伴。」
及第禮將近,丞相府內人影忙碌如織。
練習廳內,青石鋪地,簾幕微搖。兩名禮儀嬤嬤目光如刀,正盯著姒櫻昭,仿佛在審視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小姐,步伐須穩而不遲,肩背挺直,雙手自然收於腹前,行禮時切勿垂眸過低。」
「再走一遍。」
姒櫻昭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緩步向前,步伐略顯生疏,但勉強端莊。
一名嬤嬤持著細尺,輕輕點在她的背脊:「挺直些,收肩,這樣才顯氣度。」
“——!”
姒櫻昭身形猛地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地閃身避開,指尖微微顫抖。
嬤嬤神色一愣,眉頭蹙起:「小姐這是作甚?不過是矯正身姿,怎會如此躲閃?」
姒櫻昭怔住,指尖微涼。
在歷練界,每一次靠近的觸碰都可能藏著匕首或槍口…
身體早已養成閃避的本能。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是我失禮了,請嬤嬤再指點。」
嬤嬤神色微頓,最終只輕哼一聲:「四小姐天資聰慧,還需多加克制,在典禮萬萬如此作態。」
雲昭容坐在一旁,目光略顯複雜:”阿昭過去到底經歷了什麼……怎會有這種反應?等典禮完畢後,要好好問問阿昭。”
夜已深,靜室內只留下一盞昏黃的燈火,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香與檀木香氣。
姒櫻昭靜靜地躺著,眼神落在頭頂垂下的流蘇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白日裡,母親親手為她挑選禮服、試髮式,父親難得卸下嚴肅神情,溫聲詢問她的身體情況,三位兄長則輪番守在身側,每日為她調理靈息。
那份小心翼翼的溫柔,讓她有種被包裹在柔軟絨毯裡的錯覺。
可夜深人靜時,這份「被愛著」的感覺卻讓她有些陌生,但又有點熟悉。
“若這裡…真的是我的家,那麼,這一次…我想守住它。”
她緩緩閉上眼,指尖微微收緊。
皇宮深處,燭光搖曳。
暗衛低聲稟報:「四小姐靈息滯澀,丞相府正全力調理。」
皇妃手指輕輕撫過茶盞,唇角緩緩勾起:
“很好……距離柔兒成為太子妃,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