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黃巾渠帥？”衛青問何曼。

“黃巾？呵，我輩不過想活命而已。”何曼只覺得渾身疼痛，耳鳴得厲害。

“你是如何知道我等行蹤的。”衛青又問。

何曼說：“有襄陽商人北上，路上與我等販賣，告知此事。”

“你意欲何為？”

“何為？我等雖歸了袁公，但是魯陽大軍消耗極大，糧食只給他們都不夠，更何況我等了。袁公放任麾下在南陽四處抄掠，自籌糧草。你說，這荊州刺史的公子值多少？荊州安定，糧草足夠。要是能有點別的財物，就更好了。”

衛青說：“你好大的膽子。”

“哈哈，也是沒辦法。草民實在是沒什么油水，世家大族我以前又不是沒搶過，如今用公子換，又不傷其性命，有何不可？”

衛青不語，手摩挲著刀柄。他身邊的少年拿著刀向前走了一步，衛青攔住他，說：“不要亂動，我還沒問，你怎么會在此？”

“從司馬營中離開后，我從里中騎了一頭驢，一路跟著司馬到此。正好看見你們作戰，就在此地藏身。想不到此賊竟然朝我藏身處來了，我便用韁繩當做絆馬索……”

“我不是賊！”何曼說，“我說了，黃巾不過想活命而已。再說，這不是給你們留了一頭驢嗎？”

“那是里正偷偷藏到外面去的！”少年不再理他，說：“司馬，你們殺了多少豫州兵？”

“似有數十。”

“不少。”

“此人是洗劫你里中之人嗎？”

少年看著何曼說：“沒見過，但那些亂兵定是其手下！司馬，我能殺了他嗎？”

衛青被少年逗笑了，說：“他已為我所虜，你能隨便殺嗎？你若殺他，便是亂了軍令。其手下已被我部殺了不少，也算替你報仇了。”

少年熟視何曼許久，最后收起刀子，對衛青說：“那我便不殺了。我父親曾經說，要是南陽局勢平穩了，就帶我去南郡討生活。但他已經死了。既然司馬要回襄陽，你帶我去吧！留在里中，我恐怕早晚也會變成一個賊寇。”

“呵哈哈哈哈！咳咳咳……”何曼聽了大笑，緊接著咳嗽不止。

衛青看看何曼，命人將他綁在少年的驢背上，馱到岸邊送上小舟，一起南下。

“要將其帶回襄陽？”黃忠問。

“彼輩頭目被擄，恐怕還會再來。先留其性命，與彼輩市易之。”衛青說。

他又對少年說：“你既然能騎驢，想必也會騎馬，此人的馬便歸你了。只是路途顛簸，你若跟不上，我也不會專門等你，若是怕了，便與何曼一起上船。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

少年說：“我叫文聘，今年十五歲。”

衛青一拍腦門，終于記起了這張臉。少年滿臉疑惑，還以為衛青改主意了，問道：“司馬為何如此？都答應收下我了。”

“哈哈哈，無事，只是覺得你不錯！走吧！”

衛青將少數傷兵也送上水路，命卓膺也下船同行，以防再有敵兵。船隊每隔幾日要靠岸，容家眷上岸休息，衛青部徹夜警惕，不敢怠慢。所幸沒再出現大隊敵軍，只有個別散騎遠遠觀望，不勝其煩。到了筑陽縣境內，離南郡已經不遠，卻有一騎不帶護衛徑直向衛青部馳來。

沒趕上立功的卓膺來了精神，打馬抽刀直奔來人，但那人與卓膺說了些什么，卓膺好像十分驚訝，收起刀帶其來見衛青。

“司馬，這人說是你同宗！都是什么楚孝王之后！”

來人是個滿臉胡子的大漢，他咧著嘴對衛青行禮，說：“劉青劉伯玄！可還認得我劉辟？”

黃忠大吃一驚：“司馬，劉辟竟是你同宗？”

衛青想起一些屬于真正“劉青”的舊事，說道：“天下劉姓何其多，總不能個個是漢室宗親。不過，我確實認得此人。他幼年時曾經在豫州、荊州之間游蕩，聲稱自己是楚孝王之后，但是野合所出，因此不入宗譜。聽說此人后，我家人給了些五銖錢，便將其趕走了，想不到后來做了黃巾。”

劉辟聽著，面色平靜，拱手說：“身世，今日不必詳談。我只是為了何曼而來。”

這一瞬間，衛青甚至覺得與劉辟心意相通。畢竟，他原本的出身，恐怕比劉辟還要低微得多。

“何曼所為，你可知曉？”衛青問。

“此事本是何曼不對，要是因為此賊壞了魯陽與襄陽的關系，罪莫大焉！我曾勸其不要聽信商賈之言，但他并非我下屬，難以管束。袁公路暗中防備我等，不肯讓我一并統率各部，否則不會有此事。我有數千部眾，但只身前來，只因不愿與司馬再起戰端。”

劉辟語氣誠懇，斥候也報告說沒有發現大隊兵馬接近。

“劉辟，我暫且信你所說。那你來此地，是為了帶回何曼？”

“正是。”劉辟說，“還請司馬寬恕其罪。就算帶回襄陽，要這么個黃巾賊也無用，不如放他隨我歸去吧！我可向司馬立誓，歸途不會再來騷擾。”

衛青說：“何曼如今在漢水之上。這樣吧，你一人隨我南歸，過了山都縣，我再放何曼與你離開，如何？”

“好，一言為定！”劉辟一點不遲疑，立刻答應了衛青的條件，隨即老老實實跟在隊伍中。

黃忠盯著劉辟看了好一會兒，又追上衛青問道：“司馬，當真放了何曼？”

衛青說：“不然，殺掉他？獻給刺史？此人無甚過人之處，沒什么意思。”

黃忠身為下屬，早已信服衛青，因此再無異議。

但實際上衛青所想，并不像嘴上說的那樣簡單。

黃忠并不知道，今天春天一過，暫時相安無事的劉表與袁術就會翻臉。雙方在襄陽、南陽混戰數年，直到袁術被劉表設法擊敗，離開南陽為止。

劉辟等黃巾余部，本就是墻頭草，袁術強時跟袁術，袁術敗了跟曹操，后來又叛曹。此時賣個人情與他，不會有壞處。

可這些衛青不便明示黃忠，自己清楚就好。

船隊到了山都縣東南境，衛青如約放了何曼交予劉辟。接著派人快馬奔赴襄陽通知刺史府。待一行人風塵仆仆過了阿頭山，襄陽城遙遙在望，只見城門大開，大隊人馬在漢水南側整齊列隊，迎接諸位公子及家眷的到來。

劉闔領兵一百作為前驅，率先見到了衛青。

“伯玄，聽斥候說，途中竟然遇險？”

衛青輕描淡寫：“無妨，有黃巾余黨為禍南陽，青領兵破敵，之后一路無事。公子在船上安然無恙！”

劉闔說：“此行辛苦你了。刺史家人平安到達，便是大功一件，刺史有言，必賞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