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正院就來人，說忠勇侯找大姑娘過去說話。

楚遙光剛剛起身洗漱。

“叫小姐去是要說明良少爺事呢。”

滿穗絞了熱帕子遞給楚遙光，“要不奴婢陪著小姐去，萬一他們動手，小姐一個人打不過。”

楚遙光搖頭：“不至于到動手的地步，還是叫半夏跟著我去。”

又問，“怎么不見半夏？”

“睡著呢。”滿穗放低聲音，“越來越懶怠，小姐看不見的地方，她拿錢支使院子里的丫鬟伺候她，儼然第二個主子了，而且出手越來越闊綽，昨夜還從后面小門提進去一個沉甸甸的食盒。”

楚遙光笑笑，毫不意外。

她越是優待半夏，許氏越倚重半夏，給半夏好處，保證她的忠心。

而忽視了桑枝。

許以重利買來的忠心，會被更大的利益買走。

不患寡而患不均，才是打中七寸的致命一擊。

許氏費心費力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遲早變成利刃插回許氏自己身上。

——

楚遙光到正院的時候，忠勇侯和許氏，還有楚云汐楚云卓姐弟都已經到了。

一家人圍著桌子用早膳，并沒有留出一個多余的位置。

楚遙光進去的時候，忠勇侯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氏也垂著眼，給楚云汐夾菜。

冷漠本身就是種無聲的暴力。

楚云卓倒是看了楚遙光一眼，神色忿忿，恨不得把人剝皮拆骨一樣。

粥飯溫馨，家人齊坐，在這個家里，她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如果是前世站在這里，楚遙光想，她或許還會傷心。

幸好如今已經不再被骨肉親情畫地為牢。

“父親叫我，我才過來，如果沒有什么要說的，我就回去了。”

楚遙光說完，也不等，轉身就走。

忠勇侯連嘴里的糟鴨都沒來得及咽下去，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

“站住！”他怒斥。

本來冷著她，就是為了讓她畏懼，緊張，自己繳械投降，沒想到她居然敢轉頭就走。

許氏說的沒錯，這個女兒，越發的不馴順。

“進門不請安，見長輩不行禮，說走就走，成何體統！你把侯府的規矩都丟到哪里去了？”

“侯爺息怒，遙光也不是故意的。”

許氏語氣溫和，轉向楚遙光，“你爹爹看重規矩，你不是不知道，過來賠個不是，今日桌上有你愛吃的桂花酪，娘特意給你留著。”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不想也知道是早就商量好的。

尤其許氏，已經動了殺她的念頭，還能溫言細語，涵養功夫了得。

楚遙光想，這份本事，她要學到。

忠勇侯看起來是在許氏的勸說下才不得不收斂了怒火。

清了清嗓子，拿出做父親的威嚴。

“既然你有辦法將明良送進金吾衛，那么云卓的事，便也交給你吧，你是做長姐的，原本也有這個責任。”

許氏跟著說：“前些日子巫蠱的事情，本也沒查清楚，你說牽涉黨爭，云卓便斷了和曹尚書家小公子的交情，如今你既有了新門路，該幫你弟弟一把。”

好口才。

楚云卓害人不成反害己，許氏輕飄飄一句話，成楚遙光空口白舌毀了弟弟的前途。

楚云汐也笑吟吟開口，推了推楚云卓：“還不快謝謝長姐，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想進金吾衛都沒門路呢。”

又看楚遙光，“長姐向來疼愛我們，這次又為云卓的前程操心，以后云卓進了金吾衛，也會提攜庶弟，我們一家人，勁兒要往一塊使才是。”

楚云卓便滿斟了一杯酒，走到楚遙光面前，一臉謙恭。

還沒說話，楚遙光就開口，冷冷淡淡。

“我幫不了。”

楚云卓臉色瞬間一變。

“什么叫幫不了？”他眼神狠厲，“長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連楚明良那種廢物都能送進去，我就不行？我才是你親弟弟，你憑什么幫那個外人不幫我？”

忠勇侯怒斥：“你這逆女是故意跟我作對！”

楚遙光看著這一群人的嘴臉，冷笑：“一根百年關東參救陳家老太爺一命，換得一個人情，難不成父親想用這一個人情，把整個忠勇侯府都送進金吾衛。”

“放肆！”忠勇侯拍案。

許氏說：“那就讓云卓代替明良的名額，你趕緊去將軍府，若是等到文書下來了，再要更改就麻煩了。”

“母親好自私。”楚遙光看著許氏，直截了當，“云卓的事，我無能為力。”

忠勇侯終于忍無可忍。

這兩天門房送進來多少帖子他不是不知道。

忠勇侯府頭一次門庭若市，可偏偏沒有一張帖子是送到他手里的。

叫自己女兒比下去，他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

許氏又在旁邊再一次提醒了他，這個女兒心越發大了，覺得是自己為楚家滿門掙來的榮耀。

而他這個做父親的，是沾了女兒的光，要對女兒“頂禮膜拜”。

豈有此理。

他走近楚遙光幾步，越看到她臉上從容鎮定的神色，心里就越煩躁。

“滾去祠堂跪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須給云卓安排個好去處！否則，你就在祖宗牌位前好好反省，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說完就命婆子把人帶走。

楚云卓在后面幸災樂禍地冷笑：“讓你囂張，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去祠堂跪著吧，看你還硬氣到幾時。”

楚遙光前腳走，下人匆匆趕來通稟。

“侯爺，宮里來人了！”

忠勇侯頓時一驚，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連忙親自迎出去。

來的是皇后宮里的大太監，見人便笑，做了個揖。

“侯爺，恭喜。”

忠勇侯懸著的一顆心便放下。

“皇后娘娘每年臘八要去護國寺祈福，今年特地恩允忠勇侯府的女眷同行，能得皇后娘娘看重，這可是福氣，行了，接旨吧。”

侯府眾人停了這話，都是又驚又喜。

許氏更是喜形于色，連忙整理衣裙，準備跪下接旨。

“誒，夫人且慢。”大太監忽然伸手攔了一下，笑瞇瞇說，“這懿旨是給楚家大姑娘的。”

四下看了看，“楚大姑娘人呢，叫她出來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