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出聲發(fā)問。
問完,兩個人同時都愣了聲。
明顯,陳光亮更加著急些,又問道:“你看見雙兒沒?”
項少龍搖頭:“沒看見,你昨晚去你屋子沒?”
“去了,后來聽見你那一嗓子,我就撤了。”
“然后你就跑到這來了?”
“這里有我相熟的一位居士,想著來找他打探消息,沒想到碰見了你。你為什么會在這里?自從上次你偷東西被和尚打了出來后,你不是發(fā)誓再也不來這寺廟嗎?”
項少龍神色有些復(fù)雜:“所以,你才躲到這里來了?”
“我躲你做什么,我當(dāng)然是躲你身后那位,他人呢?”
項少龍指了指后殿:“他說去找人,讓我在大殿等候,不許亂跑。”
陳光亮掏了掏耳朵,看向項少龍,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你是不是撞傻了?他不在,這里人又那么多,你不跑,更待何時?”
項少龍似笑非笑,看著陳光亮:“你猜我為什么不跑?”
陳光亮皺眉,然后恍然大悟:“你怕他去找花姐的麻煩!”長嘆一口氣,“沒想到,你也是個孝順……”
“他就算把麗春院砸了小爺都不怕!花姐是能被找麻煩的人?除非他敢當(dāng)場殺人,況且,花姐對他并沒有多重要,他不會做這種對他的計劃完全沒有任何效益的事。”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被他下毒了,所以,我跑不了,還得乖乖留在他身邊,等他的解藥。”
看著項少龍平靜的目光,陳光亮愣了下,沒想到項少龍會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殘酷的事情。
“你……不怕?”
想到海大富的為人,陳光亮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連他自己都斗不過海大富,要靠東躲西藏,項少龍不過是個孩子,能有什么手段從海大富手里逃出來?
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海大富居然開始精通用毒了。
“怕啊,我怕不能把海大富的腦袋擰下來踢球!”
“早上才毒發(fā)一次,吃了解藥,差點拉空!”
項少龍想到剛才肚子里的那種絞痛,發(fā)誓一定要找陳近南幫自己解毒!可不能給海大富玩弄于鼓掌之中。
“對了,你聽聽啊……”
項少龍把海大富剛剛給他的內(nèi)功心法念了一遍給陳光亮聽,“這門功法它正經(jīng)嗎?”
陳光亮有些沉默,隨后道:“這就是崆峒派的入門功法,我也學(xué)過,你這個是第一階段最簡單的,后面還有更復(fù)雜的。”
“光叔,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會這么高深的內(nèi)功心法,你為什么不教我?”
陳光亮嘆了口氣:“如果我不教雙兒武功,也許,雙兒一點事都沒有。”
項少龍上前,握住陳光亮道:“你要這么想,如果你沒教雙兒武功,也許雙兒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陳光亮瞳孔一縮:“你是說,雙兒還活著?”
“找不到尸體,那就是活著。現(xiàn)在我們要搞清楚,是誰擄走了雙兒,目的是什么?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海大富并沒有擄走雙兒,而且他的目標從來都是你。那擄走雙兒的只能是認識你又認識雙兒,還認為雙兒是障礙,并且武功高強之人。”
“現(xiàn)在,是不是有點眉目了?”
陳光亮眼神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股蕭瑟之意:“我一直在回避這條思路,現(xiàn)在你都這么認為,說明……”
“如果我找到雙兒,肯定會帶著她躲一陣子,你怎么辦?難道真和海大富回宮?宮里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比不得揚州城,比不得麗春院。”
“船到橋頭自然直,”項少龍揮揮手,“你這幾天白天不要出現(xiàn),官府正在通緝你,是海大富干的,等上三天左右,海大富找不到你,自然就會回宮,他在宮里還有別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里。”
“時間就是我們的致勝法寶,只要我們拖上三天,勝利的天平就會傾向我們!”
“對了,光叔,再問你一件事,當(dāng)初你教雙兒內(nèi)功心法的時候,雙兒多久學(xué)會的?”
“雙兒聰慧,什么東西都一學(xué)就會,”陳光亮臉上亮了起來,“不到三個月,就練出了第一道勁氣,要知道,這種進展速度,就算真入了哪個門派,起步也是個內(nèi)門弟子。”
“如果一天就能練出第一道勁氣呢?”項少龍趁機打聽。
“做夢都不敢這么做!”陳光亮毫不留情打破項少龍的遐想。
項少龍笑了,光叔,你不了解天才,不怪你。
“我現(xiàn)在被海大富看得很死,不能給你傳消息了,你也別去院子里了,隨便找個地方待著吧,有緣再見!如果見到雙兒,就說我很想她。不要告訴她,我去了皇宮。”
項少龍揮揮手。
陳光亮皺眉,既然不想告訴雙兒去哪里,為什么要加上最后一句話。
韋小寶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然滑頭了點,對雙兒總是不錯的,這次陰差陽錯,把他拉了進來,如果真要讓他跟著海大富到了宮里,凈身做了小太監(jiān),花姐知道了會不會殺他的心都有了?
既然自己已經(jīng)偷了這么多年的自由之身,是不是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陳光亮內(nèi)心十分糾結(jié)。
這個秘密如果被他帶入到地府,是不是所有人都安心了?
——
海大富走入后殿,求見禪智寺的方丈海智禪師,并遞上一件玉佩。
很快,小沙彌就帶著海大富來到海智禪師的禪房。
枯瘦如柴的海智禪師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之上,連海大富走入都沒有睜開雙眼,而是平靜道:“多年不見,施主的病似乎已經(jīng)深入腠理了。”
海大富笑道:“海智禪師的功夫越發(fā)精深了,沒把脈就知道我的身體如何了。”
“從你的呼吸聲,從你身上發(fā)散出來的味道,貧僧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放不下嗎?”
海大富坐了下來,看著海智禪師道:“客人自遠方而來,連一杯素茶都沒有嗎?”
“施主來這里,不是為了喝茶,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奉茶,還是把它留給更需要它的人吧。”
“你把摳門說的這么有禪意,看來你的佛法又精深了許多。”
海智禪師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貧僧修閉口禪已經(jīng)三年了,今日你來,破了貧僧的戒律,如果不是那個玉佩,貧僧都不會見你。”
海大富摸著手里那枚小巧的玉佩,嘆道:“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它請出來帶在身邊,你說我為什么沒有放下,那你不也是沒有放下嗎?”
“要不然,為什么見到這枚玉佩,你就肯見我了。”
海智禪師終于睜開雙眼,眼里如一口枯井,似已看淡世間萬物。
“她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年了,你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不能活過來。”
“也許她早已經(jīng)托生到小富之家,過她今生的日子去了,為何還要苦苦糾纏。”
“你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海大富盯著海智禪師,沉聲道:“最近半年,我深感身體日漸衰退,興起了離宮之意,在離開之前,我去藏寶房里,準備拿回自己的寶貝,期望下葬之時能與它一起,起碼我也算是一個完整的人。”
“但是在那里,我發(fā)現(xiàn)了昔日給皇后娘娘送葬的太監(jiān)里,有一人的寶貝不見了,那人正好是揚州人士,我知道他私自出宮,必然知道其中隱情,我這才來到這里。”
“那又如何?”
“難道你不想知道董貴妃暴斃之謎嗎?難道你忍心她受盡苦楚而死嗎?”
海智禪師笑了:“董貴妃是位善良之輩,并不適合后宮里的生活,當(dāng)初先皇找貧僧給她看相之時,貧僧已經(jīng)告訴她了,她執(zhí)意要入宮陪伴先皇,所謂求仁得仁。”
“雖然在先皇身邊的日子不算久,但也總算朝夕相伴,貧僧想,也許這就是她發(fā)的大愿了。”
海大富沉默良久:“所以,董貴妃暴斃后,你就從京城來到這里。”
“這里讓貧僧感到平靜。”
“如果我說,順治帝還在世呢?你也如現(xiàn)在這般平靜嗎?”
海智禪師兩眼射出兩道閃電:“此話當(dāng)真?”
海大富緩緩點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七成把握了。”
“不可能!當(dāng)初貧僧替先皇驗過……”
“皇帝身邊能人眾多,又焉知不是假死之相。當(dāng)今圣上雖然聰慧,但畢竟年幼,無法應(yīng)對內(nèi)憂外患,我有意查明真相后,再找出太上皇所在,稟明緣由,也許,太上皇解了這心結(jié),就愿意回宮主持大局呢?”
海智禪師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茲事體大,等有十成把握的時候再來找貧僧吧。”
隨后不管海大富說什么,海智禪師都不再出聲。
海大富無法,只好緩緩?fù)顺龆U房。
——
項少龍在大殿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海大富,要不是體內(nèi)的毒太過明顯,項少龍早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這時,大殿突然來了幾個人,一看穿著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最少也是個大富之家。
尤其為首的那位姑娘有一股說不出的富貴之意,身后還有兩個丫鬟伺候著。
項少龍盯著姑娘看了幾眼,引起了姑娘身后護衛(wèi)的不滿,瞪著眼睛看著項少龍。
本來項少龍準備看幾眼就算了,雖然這位姑娘容貌尚可,一身鵝黃色的衣裳襯的面容似海棠花一般,但臉上終究有幾分稚幼之意,尚未長開,項少龍雖然此刻身子是少年,但心境早就不是少年,自然對還未長開的姑娘沒什么興趣。
年少不知富婆好,錯把少女當(dāng)個寶。
熟女的滋味,誰嘗誰知道。
趙雅和琴清可以作證。
但是這姑娘身后的侍衛(wèi)這般沒有眼色,就不怪自己了。
項少龍整理了下衣裳,也走到佛像前,與那位姑娘跪在一起。
只聽那位姑娘口中喃喃道:“我佛慈悲,求佛祖保佑此行順利,無一人傷亡。”
項少龍微微皺眉,這位姑娘怎么不求姻緣,卻求這些,難道她家里是開鏢局的,這趟走鏢責(zé)任重大,所以才來求佛祖保佑?
多聽了幾句,發(fā)現(xiàn)這位姑娘并不是揚州口音。
項少龍拿起前方的簽筒,隨意搖了搖,一只簽跳了出來,正好跳到了姑娘的面前,聲響正好被姑娘聽到,姑娘睜開雙眼,看見眼前的木簽,撿起來,偏過頭看向項少龍。
一個少年的模樣映入眼簾,雖然模樣并不標致,但是眼神頗為靈動,讓人印象深刻。
“這是你的木簽?”
項少龍看著遞過來的玉手,微微一笑:“不,這是姑娘的簽。”
“我的?”姑娘一愣,隨即搖頭,“我還沒有求簽。”
“姑娘有所不知,剛才我聽見姑娘所求,突然發(fā)現(xiàn)姑娘大義,于是就請求佛祖把我的求愿之心也給了姑娘,讓姑娘可以心想事成!”
“所以,這簽就是為姑娘所求。”
姑娘身后的丫鬟容貌清麗,看著項少龍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嘴角不禁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姑娘手里的簽遞也遞不出去,正在為難,身后突然一個聲音道:“這位公子,我們的愿我們自己求,不勞煩公子。”
項少龍回頭一看,一位年輕的劍客,腰袢的長劍說明此人乃是練武之人,不過已然快要練出第一道勁氣的項少龍,完全不懼。
“這位公子此言差矣,在佛祖面前,又分什么你和我呢?”
“既然來這里許愿,都是心靈則誠,多一份心就多一份希望,為什么公子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姑娘也出聲道:“劉師兄,這位公子也是好意,你不必如此。”
“小公……小姐,人心險惡,此人一看就不懷好意,這里這么多人求愿,他為何就偏要跪在你旁邊,而不跪在其他人旁邊?”
出聲的這人叫劉一舟,是姑娘的師兄,而姑娘的身份明顯尊貴,所以,劉一舟隨后改口稱呼其為小姐。
項少龍不滿道:“既然都是江湖兒女,為什么要分彼此,難道你是滿人?”
劉一舟大怒:“你才是滿人,你全家都是滿人!”
項少龍笑了:“我是漢人,但我聽兄臺的口氣,似乎對滿人不滿啊。”
劉一舟一愣,知道項少龍明顯想哄他入坑,于是正色道:“這位公子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