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啊，尤利爾女士，您什么時候才能明白這個世界的美好就是有限的”

伊索只見繼父滿臉嘲諷地看著母親，那模樣像極了同學故意對他做出的嫌棄的表情。

但伊索又想起老師曾教導大家，一個臨時出現的表情并不意味著人和人無法和平相處。

“杰伊先生”伊索怯生生地開口，“可是我媽媽會感到很難受，您不能代言…我媽媽的感受。”

“代言？”繼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時候啊，你應該明白，生命在世間無奈地活著，有人照顧就不錯了，還貪心地想要被照顧到方方面面？”

“……”伊索低著頭，不知道說什么了，內心再度冒出結束這一切談話的想法。

自從他們倆結了婚之后，杰伊.卡爾先生對尤利爾女士的關懷明顯地從友善幫助逐漸變得指手畫腳。

“我已經夠寬宏大度的了吧？你不愿意叫我父親，我也不強迫你。我還一直賺錢照顧你們母子倆。你要有感恩的心。”

“不，我的伊索本來就是個善良的孩子”沉默的母親終于開口，“他從小就很溫柔，你給的建議太多了。”

杰伊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我這也是為了你們考慮才會給出建議，不然我干著急什么都不做，眼睜睜看著你們吃虧嗎？”

“但如果你對別人的選擇不加以干擾，”伊索回想著著老師的話語，試探著開口，“你需要自責的事反而會更少…”

“自責？我有什么好自責的，小兔崽子，合著我照顧你母親的情緒還有錯了？那她想死我還能真幫助她死掉不成？”

“您沒有勸她以死亡作為解脫，是因為您明白安樂死為什么不合法，還是因為您離開了她，您就不會處理情緒了呢？”伊索鼓起勇氣直視杰伊，努力做出一個看上去很憤怒的表情。

“伊索…別這樣”母親害怕地招了招手。

“媽媽，您在想什么恐怖的事呢？請告訴自己那些是假的。”

“伊索。每個人的視角都不同。你控制不了你母親的回憶”杰伊帶著一股蠱惑的味道開口，“她就是那樣一個性格，正好我就是她不會拒絕的性格，說明我倆在一起剛剛好，你一個小孩子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那，先生你也控制不了我想到你們的相處和看到別人像你們而傷心啊。”

“…那你就不要去想我們之間的事了。只顧著吃好喝好就行了。”杰伊似乎是回憶起來了什么，看著伊索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眉頭也鎖了起來。

“你們不也可以不去想那么多嗎，為什么要只要我聽話。”伊索揚起小臉，“我們老師說了，有時情緒差是很正常的，人的情緒腦域功能本來就比理性更強，但烏云過后是天晴”

“你們班主任說的一定對嗎？烏云過后也可能是暴雨！”杰伊攤手，聲音不自覺地拔高，“我只是不想看到人間平添痛苦了，我想讓人們解脫，有什么錯？！”

“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伊索聲音有些顫抖，“就像糖吃多了會壞牙，藥苦得讓人不想吃但能調理身體一樣，所以人活著也要接受自己的兩面性！”

“親愛的，你看看這孩子，哪里像你說的那么溫柔了，這是巴不得大家被狂風暴雨摧殘呢。”杰伊似笑非笑地望向一旁的母親。

“不，伊索…伊索說得也對。”母親痛苦地抱住腦袋，“那些困住我的事情，其實根本就沒有最好的解決辦法，大家當時都有各自的苦衷…如果我不反復去想…明明…”

“媽媽！不要這樣”伊索哭著抱住了母親，腦子里的語言組織在此刻卻格外清晰，“以后有誰讓你不開心了你就說回去！找到兩面性之間平衡的規矩，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責怪自己不能未卜先知把事情變好是沒有好處的！”

“伊索，”母親也哭成了淚人，“本來學校老師說你太文靜媽媽還很擔心你…但是媽媽很高興你能這么勇敢面對世界，媽媽…媽媽也會加油的。”

杰伊愣愣地站在一旁，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

小時候被丟下的時候的那份無助，幾年前亂磕藥時的快樂…。

他心里其實一直在怨沒有人欣賞他也想越來越好。

曾經以為結束才是救贖的他，在這一刻忽然釋懷——是啊，鬼知道死后意識是怎么存在的，活在三維的實體世界不就是要和大家平衡起來嗎？

盡管心里依舊五味雜陳不想面對現實，但杰伊暗暗心想。

以后再也不輕易去思考那種方式解脫的決定了，不管是在為自己還是別人想到“解脫”。

顯然兩者都只是意識活動時臨時的一廂情愿。

伊索小朋友…多么勇敢的后輩。

…多么耀眼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