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漸入尾聲。

玻格丹……吃了非常多，差不多是正常兩人的量。

這倒不是因為他愛格魯吉亞食物愛到有多發狂，而是對于現在的玻格丹而言，飽腹感的確是最幸福的一種感覺了。

畢竟，他的食欲可是受大胃神的影響……

只能說格魯吉亞菜確實挺好吃的，下回他準備帶伊萬來。

玻格丹叉起一塊餡餅，不免好奇：

“你們吸血鬼真的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

少女臉上泛著微醺的紅暈。她早就停止了進食的動作，一心一意地看著玻格丹。

突然被問道，伯納黛特有些茫然：

“嗯，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很多吟游詩人都是這么寫的啊：

“吸血鬼只能接受活體的血肉，人類的食物對于他們來說難以下咽。”

玻格丹突然想起來喬治學長說過的那一大串……

“你們不是有很多弱點嗎？

“我記得有大蒜、圣水、太陽光、火焰、流動的液體、十字架或者木樁……吸血鬼還有強迫癥，不能過河，也不能在沒被邀請的時候進別人家門……”

“哦對，還有最關鍵的，你們吸血鬼害怕鄂圖曼的異教徒。”

玻格丹把那個學長的名字記不清楚，記這些倒是流利如注。

“……您這都是哪里聽來的。”

伯納黛特笑了。

“其中大部分或許是有效的，比如圣水、太陽光和異教徒……

“這些的確是殺傷我們血族的利器。因此我們才晝伏夜出，和人類保持相反的作息。

“但是，這些傳說中還有小部分，您可能會弄不清楚它的效力所在……

“比如吸血鬼害怕流水或者不能過河。這是因為我們的本質是一灘聚集的血液，所以才會有這種奇談怪論流傳。”

玻格丹恍然大悟：

“那你們會被流動的液體殺傷嗎？”

“怎么可能。”伯納黛特的臉更紅了，她嘗試向玻格丹解釋清楚：

“血族要是害怕流水的話，那體內的血液不就把我們殺死了？玻格丹先生，您又不是沒見過我的血……”

“也是。”玻格丹轉念一想。

血族之血的確很奇特，在流出體外的第一秒，它還算溫熱，和正常人的血液沒什么差別。

可剛一接觸空氣，他們的鮮血就會迅速失溫。

寒冷屬性的魔力甚至會改變吸血鬼的血質……

“那那個不能在沒被邀請的時候，進入他人房間是怎么回事？”

玻格丹認真嚴肅地看著伯納黛特，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件事情。

“我不清楚啊……”少女無能為力。

“吟游詩人寫的東西我怎么知道……女孩很少去圍觀史詩傳說的，玻格丹先生，我們會更喜歡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

“哦。”玻格丹嘆了一口氣。

“行吧。我還以為能找到什么辦法有效阻止你溜進我的臥室呢。”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伯納黛特笑了笑，“那也沒有用啊，您忘記了嗎？苦艾公寓是我父親的房產……”

“嘶！”玻格丹猛地想起來。

“還真是。”

“不過我既然答應了您，肯定不會再私自闖進去的了。”兩人相視一笑，伯納黛特緊著又說：

“雖然我還是可以從我父親那里偷到你們房間的鑰匙……”

——

玻格丹正和伯納黛特交談的時候，突然瞥見這間餐廳的主人，也就是尤里先生走到了他們所在的這一桌。

“二位……”

玻格丹已經知道，尤里其實是一個可以自由模仿任何人類的變形怪。

按照伯納黛特所說的，他的真名叫什么來著？

噢，沃爾夫岡·門修斯·阿茲特克……

這種名字真不是人取的。

玻格丹只希望這幫變形怪，千萬不要每個人都叫這種離譜的名字！

雖然事實上，名字越奇葩越好記住就是了。

“尤里先生，這是什么？”

玻格丹看著這位餐廳的主人，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古怪。

尤里親自推著餐車，遞上兩盤菜品。

“二位，這是我代表本餐廳，贈送給你們的禮物……祝二位今日的用餐愉快。”

玻格丹：“不是，我們都要吃完了……”

雖然他送菜品過來還算厚道，但是這個時候才送來，真有什么用嗎？

尤里強撐著神情：

“那還真是抱歉，主廚沒有預先準備，所以多花了一些時間……”

“但沒關系的。這是我們的格魯吉亞奶酪，還有酸奶。”

他依次介紹起來：

“還有酸甜的李子醬和特克馬利醬，為了搭配這幾種醬汁，我們決定再送兩位一盤烤肉。”

這幫變形怪，還真是大方啊……

玻格丹對他們的印象有點稍稍改觀了。

那還說什么呢？

繼續吃吧……

胃袋里多存點食物，說不定就是下次遇到危機時的救命稻草。

“伯納黛特，你吃飽了？”

玻格丹看著少女面對這堆烤肉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啊，先生。謝謝您還關注著我。”

她突然反應過來，誠懇說道：

“只是……女孩們是不能在和別人用餐的時候，把盤子里的東西吃光的。

“這是我們家族從小就告誡給我的必需禮儀。”

“這有什么關系？”

玻格丹絲毫不搭理那些貴族的所謂規矩：

“要不還是試試吧？格魯吉亞式的烤肉確實不錯。”

關鍵是……

把少女晾在一邊讓自己獨自享受，尤其伯納黛特還是請客的那個……

玻格丹覺得要是這么做的話，那他也太邪惡了！

“還是算了吧，謝謝您的好意。”伯納黛特雙手撐著頭，有些溫情地道：

“我能看著您享用食物，已經足夠了……”

玻格丹不解風情，他最終只能在心里低語：

“唉，封建陋習。”

——

一頓飯并不會持續多久。

伯納黛特的臉色算是微醺，她今天喝了太多酒，走路搖搖晃晃。

“原來吸血鬼也是會喝醉的啊。”

玻格丹看她這幅模樣，只好攙扶著她。

兩人牽著手，來到前臺結賬。

而等待已久、此刻正汗流浹背的尤里先生無疑受寵若驚：

“哦，尊敬的采佩什小姐，還有尊敬的科瓦連科先生。我們怎么好意思讓你們掏腰包呢？

“……今天您是我們的幸運顧客，我想，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弱小的變形怪看著這兩個家伙，簡直想把他們快點請出去。

見狀，玻格丹不禁心想：

下次他要是帶著伊萬來這間餐廳，沒有了吸血鬼的這層關系，他們不會直接閉門大吉吧……？

“……您不用說這么多。”

還是少女懂得應對這種互相恭讓的場面：

“尤里先生，謝謝你們今日的款待，這是你們應得的。”

說罷，她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幾枚足秤的鄂圖曼銀幣，遞給了尤里。

“對了，玻格丹先生，我們現在就回公寓嗎？”

“你這個樣子……”

玻格丹上下打量了一下伯納黛特，“還是早點回去吧。”

“可是現在回去的話，有可能會遇到我父親誒。”

“……那還是算了。”

玻格丹巴不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康斯坦丁。

上一次被血族伯爵堵在下水道里，只能和一大堆牛羊尸體擠在一起的危機，他可還記憶猶新。

“你還想在魯塞尼亞的街頭多游蕩一會兒？”

“多玩玩嘛。”

伯納黛特拉著玻格丹的手，纏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有些興奮：

“魯塞尼亞畢竟是這么大的城市，我雖然已經在此住了幾年，但還從未去到人類的建筑里玩過誒。”

“……您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么熱鬧的地方？”

玻格丹怎么可能會知道。

他來魯塞尼亞還沒有一個月……

緊要關頭，終于是那個善解人意的變形怪，替玻格丹解了圍：

“兩位大人，我倒是有一個地方想說——你們知道魯塞尼亞的劇院嗎？”

“劇院？”

玻格丹很驚訝：

魯塞尼亞還有劇院？！

他的高薩克同胞居然懂藝術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是市政廳主建的，大劇院屬于一個沙皇國富豪。他在魯塞尼亞包下了那塊土地，然后建起一座劇院供市民和權貴們游賞……”

“當然，生意很冷清。我想兩位也猜得到。”

“二位今天倒是選了一個好時候。”尤里明顯還有話要講。

“有一伙從巴黎來的舞蹈家正要從咱們這借道去沙皇國。劇院的主人便順勢留下了她們，邀請了很多人來看今天晚上的法國芭蕾舞演出……”

“芭蕾舞——！”

伯納黛特眼前一亮。

“沒見過誒，好像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發明的宮廷舞蹈。”少女被點燃了好奇心，趕緊拉著玻格丹的手：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玻格丹倒是心緒一沉：

“路易十四時代的芭蕾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