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手中的腰牌尚未放下，令狐沖已轉身走出大殿。他將那半塊染血木牌緊握掌心，指節發白。云逸立于山門外石階之下，黑衣獵獵，目光直指北方。

任盈盈從袖中取出一枚銅哨，指尖一捻，哨音未起，卻有一道細微氣流在掌心盤旋。她收手，銅哨歸袋，只道：“嵩山戒備森嚴，必是左冷禪布下殺局。”

“他不是等我們。”云逸道，“他在等江湖定論——魔教滅恒山，五岳合盟，順理成章。”

令狐沖踏上最后一級石階，腳步沉重。他不再穿恒山弟子的灰袍，而是換上一襲深青勁裝，腰間懸劍，劍柄朝左。這是掌門之劍的佩法。

“我不需要江湖定論。”他聲音冷硬，“我要他死。”

四人連夜出發。馬蹄踏碎夜露，奔向嵩山方向。途中無話，唯有風掠耳際。

黎明前，嵩山腳下。

玄鐵閘門橫立山口，高兩丈，厚三尺，嵌于巖壁之中。六名嵩山弟子持刀守門，刀鋒映著微光。每隔半柱香，閘門上方機關便會射出一排鐵箭，直貫門前十步之地。三隊巡邏兵來回穿行，間隔三十步，交替換防。

云逸伏于左側山巖，目光掃過閘門鎖鏈——三重精鋼扣環，由一根拇指粗的鐵栓貫穿。鐵栓末端刻有“嵩陽”二字。

任盈盈取出玉簫，貼唇未吹。她閉目凝神，簫音自內力催動，無聲擴散。剎那間，守門弟子眼神恍惚，腳步微滯。其中一人甚至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云逸動了。

凌波微步踏出，身形如風掠地，貼著箭道邊緣疾行。他在第一波鐵箭射出的瞬間躍起，借力于箭尾氣流，翻至閘門側壁。劍未出鞘，僅以劍意凝聚于指尖，點向鐵栓。

“錚！”

一聲裂響，鐵栓崩斷。鎖鏈垂落，閘門微微晃動。

守衛驚醒，怒吼拔刀。云逸已落地，反手抽出長劍，劍光一閃，兩名沖在最前的弟子手腕齊斷，刀落于地。他不追擊，退身躍回原處。

令狐沖與儀琳趁機從右側包抄，牽制剩余守衛。任盈盈簫聲再起，音波震蕩，令敵人心脈微顫，動作遲緩。

云逸再度撲入，劍走偏鋒，不取要害，專斬關節。四名弟子接連倒地，筋脈盡斷，再難起身。

閘門緩緩開啟。

門后石壁上，刻著八個大字：五岳盟約·嵩山為首。字跡深鑿入石，邊緣整齊，似以極寒之氣凍結巖石后刻成。

“寒冰真氣。”任盈盈低語。

云逸點頭，劍歸鞘。四人魚貫而入，沿主道直上。

山路蜿蜒，兩側松林密布。每隔百步便有一座哨塔，塔上空無一人，但塔底火盆未熄，灰燼尚溫。顯然，敵已知他們到來。

半個時辰后，嵩山大殿出現在視野之中。

殿前廣場空曠，青石鋪地，中央立著一座青銅鼎，鼎中焚香未盡，煙氣筆直升騰。四名灰袍弟子分立四方，掌心向下，掌面泛著淡淡藍光。

“寒冰弟子。”任盈盈皺眉，“左冷禪想借他們拖延時間。”

話音未落，四人已齊步向前，掌風席卷，寒氣如潮涌出。地面迅速結霜，霜紋如蛛網蔓延。

令狐沖拔劍，欲上。云逸抬手攔下。

“你牽制左邊兩個。”云逸道，“別讓他們合陣。”

令狐沖點頭，縱身撲出。劍光乍起，竟是恒山劍法中最柔的一式“云橫秦嶺”，卻以剛猛內力催動，劍鋒所至，霜層炸裂。兩名寒冰弟子被迫后退半步，陣型微亂。

云逸動了。

凌波微步踏出，身形如幻，繞至右側二人背后。他未出劍，而是并指如劍，點向其中一人后頸大椎穴。那人只覺一股熱流沖入經脈，寒冰真氣瞬間紊亂，掌心藍光驟滅。

另一人怒吼轉身，雙掌齊推。寒氣凝成冰錐，直刺云逸胸膛。

云逸側身避過，左手成爪，施展《吸星大法》。那冰錐在距其胸口三寸處猛然一滯，隨即碎裂，寒氣被盡數吸入左掌。他手臂一震，將寒氣逼入地下，地面瞬間龜裂，冰紋反噬，直逼對手雙足。

那人驚駭后退，尚未站穩，云逸已欺身而近，右手劍出鞘，劍尖輕點其咽喉。一縷血線浮現，那人仰面倒下。

全場死寂。

另一側，令狐沖也已逼退對手，劍鋒抵其胸口。

云逸收劍，目光直視大殿。

殿門緊閉，但門縫中透出一絲藍光。

片刻后，大門緩緩開啟。

左冷禪走出。

他身穿黑金長袍，胸前繡著五岳山形圖。雙掌藏于袖中，掌心藍光流轉，仿佛握著兩塊寒鐵。腳步落下之處，青石瞬間結冰。

“云少俠。”他聲音低沉，“你可知五岳劍派為何能立于武林之巔？”

云逸不答。

“因為秩序。”左冷禪繼續道，“魔教亂世，恒山不守祖制，你等逆天而行，今日闖我嵩山，便是與整個正道為敵。”

“正道？”云逸冷笑，“你殺定閑，嫁禍魔教，只為五岳合并。這叫正道？”

左冷禪眼神一冷：“五岳合盟，唯強者居首。我左冷禪，才是真正的秩序。”

話音落，雙掌出袖。

寒冰真氣如龍騰起，雙掌翻飛間，空中凝出兩條冰蛇，盤旋撲擊。地面霜層暴漲，寒氣如刀，逼得令狐沖與儀琳連連后退。

云逸踏步而上。

凌波微步展開，他在寒氣間隙中穿行，每一步都避開霜紋擴散的節點。左冷禪雙掌連擊，冰蛇追擊不舍，卻被他一次次以毫厘之差避過。

第三十七步，云逸突停。

他立于冰蛇合擊死角，劍未出，僅以劍意鎖定左冷禪雙掌交匯處。

“破氣式。”

劍出。

劍光如線，刺入寒氣最薄弱的一點。那一瞬，冰蛇崩裂，寒氣倒卷。左冷禪悶哼一聲，后退三步，掌心藍光微顫。

“有點手段！”他聲音驚怒。

“殺你足夠。”云逸道。

左冷禪怒極反笑：“好！今日便讓你見識，什么叫真正的武道巔峰！”

他雙掌合十，體內真氣轟然爆發。寒冰真氣不再外放，而是向內壓縮，周身形成一層透明冰甲。地面霜層瘋狂上涌，纏繞其身，最終凝成一尊冰鎧巨人。

云逸不動。

他在等。

等那冰甲最厚之處，便是破綻所在。

左冷禪動了。

巨人一拳轟出，空氣凍結，拳風所至，青石炸裂。云逸側身避過，右臂仍被寒氣掃中，衣袖結冰，皮膚刺痛。

他運轉《吸星大法》，將侵入經脈的寒氣強行吸納，再以內力逼出。掌心一熱，寒氣化為白霧噴出。

第二次，左冷禪雙掌橫掃，冰浪如墻壓來。云逸躍起，凌波微步踏空三步，借力于冰浪邊緣，翻身至其頭頂。

劍出。

“破劍式。”

劍尖點向其天靈蓋。左冷禪抬頭，冰甲瞬間增厚，硬接一劍。火星四濺，劍未入，云逸卻被反震之力彈開。

第三次，左冷禪怒吼：“五岳合縱，唯我獨尊！”

整座大殿開始震顫。梁柱結冰，瓦片墜落。寒氣暴走，冰甲巨人雙臂暴漲，橫掃千軍。

云逸落地，右肩已被冰霜覆蓋，行動遲緩。

他閉眼。

獨孤九劍，無招勝有招。

心中無劍，手中有劍。

他再度沖出。

不避，不退，直沖冰甲核心。

左冷禪雙掌合攏，欲將他夾碎于冰中。

就在雙掌合攏剎那，云逸驟然加速，凌波微步踏出最后一步，身形如鬼魅般偏移半尺。

劍出。

“無招。”

劍尖自左冷禪右肋第三根肋骨間隙刺入，穿透心臟，自背心穿出，將其釘在身后青銅鼎上。

血未濺。

寒氣凍結了傷口，血凝成冰珠，懸于劍刃。

左冷禪瞪眼，口中喘息，藍光從掌心迅速褪去。他低頭，看著胸前那截劍鋒，又抬頭望向云逸。

“五岳……合縱……”他喃喃，聲音斷續，“本可……一統……”

云逸拔劍。

血冰墜地，碎裂如琉璃。

左冷禪身軀緩緩滑落，背靠青銅鼎，坐于冰霜之中。雙眼未閉，卻已無神。

大殿寂靜。

寒氣漸散，冰甲崩解。

云逸收劍，轉身。令狐沖與儀琳站在身后，任盈盈立于側方，玉簫輕握。

他邁步向前，靴底踩碎一地冰渣。

忽然，身后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

左冷禪的手指微微抽搐，指尖劃過地面，在冰霜上留下一道細痕

云逸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