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李世民興致高昂，擎起九龍玉杯邀飲群臣。

他目光掃過李寬，又看向滿園繁花與才俊，心中那增壽十載的喜悅與帝王豪情再難抑制，朗聲笑道：

“諸卿！今歲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實乃天佑我大唐！”

“更兼新科才俊入朝，如新花著錦，后浪推前！值此良辰美景，當浮一大白！”

群臣轟然應諾，齊齊舉杯，朗聲笑道：

“陛下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震園囿，驚起夜鳥數只。

李寬亦含笑舉杯，他是個修道的，飲酒倒是無妨。

只有在西天靈山，他才不飲酒。

不過李寬也是淺嘗輒止，并未貪杯。

席間，早有內侍奉上各色精致糕點，其中尤以那“紅虬脯”與“桂花醅”最為顯眼。

李世民特意以玉箸點指這兩樣，對李寬笑道：

“寬郎，此乃御廚按舊法新制，且嘗嘗，可還是舊日滋味？”

李寬捻起一塊紅虬脯，細觀其色如瑪瑙，嗅之異香撲鼻。

入口只覺軟糯甘鮮，滋味醇厚。

他微微頷首：“陛下費心，御廚妙手，火候滋味，尤勝從前。”

李世民聞言，龍顏愈發大悅，捋須道：

“既是寬郎與尊師所好，朕已命御膳房備下糕點，另精挑細選兩名擅制此味的老成御廚，待寬郎返山時，一并帶去，也好侍奉尊師左右。”

李寬心中莞爾，拱手謝道：“陛下厚賜，貧道代家師謝過了。”

眼角余光瞥見侍立遠處的御廚，正緊張地搓著手，額頭見汗，顯然是懼這“仙差”難當，又恐失了皇家體面。

這時，一位新科狀元，年輕氣盛。

借著三分酒意壯膽離席，向李寬躬身施禮，忐忑道：

“久聞楚王殿下仙蹤縹緲，法力通玄。能移星換斗，妙演天機。”

“今日得瞻仙顏，實乃三生有幸。”

“學生斗膽，不知可否……可否請殿下略展仙家妙術，令吾等凡夫俗子開開眼界？”

“也好為陛下、為大唐盛世添一佳話？”

此言一出，滿座霎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無數道目光灼灼，盡集于李寬一身。

李世民亦是雙目含笑，看向李寬，顯然也有此意。

他心中盤算，正好借此機會讓群臣更知寬郎非凡，亦顯皇家天眷之隆。

李寬心知推辭不得，又見李世民期許，遂淡然一笑：

“小道微末，不足掛齒。然陛下盛情，諸君雅意，貧道便獻丑了。”

言罷，也不見如何動作，只將手中拂塵對著面前幾案上那盤吃了一半的紅虬脯，輕輕一拂。

霎時間，奇景頓生！

只見盤中殘存的數片紅虬脯，竟似活了過來，紅霞流轉，氤氳升騰！

霞光之中，片片紅虬脯如靈蝶展翅，翩然飛起，于席間穿梭飛舞，帶起陣陣異香。

須臾，霞光散去，那數片紅虬脯竟化作數只通體赤紅、栩栩如生的“玉虬”。

不過寸許長短，靈動非凡，在杯盞之間、果盤之上游走嬉戲。

引得眾人驚呼連連，嘖嘖稱奇。

“妙哉！真乃仙家手段！”李世民拍案叫絕，龍顏大悅。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群臣與新科進士們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恍如夢中。

李寬再一拂塵，清叱一聲：“還不變回！”

“那幾只嬉戲的‘玉虬’聞聲，立時化作數道赤色流光，“嗖”地飛回盤中。

重新變作色香味俱全的紅虬脯，仿佛從未動過一般。

他端起御酒，對眾人笑道：

“些許幻形小術，博諸君一笑耳。陛下洪福，眾臣效力，大唐昌盛，方是人間正道。”

經此一番，宴席氣氛更是熱烈無比。

絲竹再起，君臣盡歡，直至月上中天。

李寬望著這滿園燈火，喧囂紅塵，心中已定去意。

待宴席將散，他起身向李世民鄭重一禮：

“陛下，盛宴已酣，貧道心念山門清修，不敢久滯凡塵。就此拜別，愿陛下龍體康泰，大唐國祚綿長。”

李世民知仙凡有別，雖有不舍，亦不強留，攜其手送至園門。

目送李寬身影化作一道清光，裹挾著那兩名誠惶誠恐的御廚與諸多食盒，倏忽間沒入云層深處，直向那西牛賀州仙山福地而去。

唯余杏花香馥，夜風習習，仿佛一場仙夢初醒。

……

李寬駕起金光，星馳電掣，心中暗忖：

“還得和師父討要那筋斗云之法，這金光咒雖然好用，但騰挪起來終是遲慢……”

念頭方轉，方寸仙山已在眼前。

他如今定心猿、降意馬、持八戒，金公木母離坎龍虎，諸般調和已在一身，水火既濟。

師父所授的望氣之術，更是爐火純青。

他看到方寸山之上，青氣云集，便知是師父回山。

一時間心中歡喜，足下金光更疾，如流星墜地，直落山巔。

“師父！弟子歸山了！”

聲到人到，李寬已拜伏于祖師座前，嬉笑道：

“師父，弟子這金光咒可還使得？”

祖師瞧著這頑徒，莞爾捻須，不知何處摸出一柄戒尺，作勢要打。

李寬見了戒尺影兒，忙不迭閃身躲開。

師徒二人笑鬧一番，祖師方才正色道：

“你這頑童，當真胡鬧。”

“好在為師早些時日在你素冠之內留下一道法決。”

“要不然，你在那地府還不知道惹下什么禍事。”

言罷，祖師面皮一沉，呵斥道：

“那陰陽二珠，暗合乾坤樞機；五彩羽扇，亦能扇陰火赑風。論起神威，比你師兄那根定海神針鐵亦不遑多讓！”

“你雖道行尚淺，不及悟空，但仗此寶逞兇，豈不是也要學他，來個'大鬧森羅'？”

李寬嘿嘿一笑，腆著臉湊近前來，從懷中取出食盒。

“徒兒知道師父愛護，這是弟子從家鄉帶回的美食，師父嘗一嘗，和那天宮珍饈，有何不同。”

祖師搖頭輕笑，指尖虛點李寬額頭。

“你啊！你這頑童早日成就金丹，證得長生正果，勝過獻我萬般珍饈！”

李寬只一味陪笑，手上不停，揭開食盒蓋兒，登時異香撲鼻：

“師父，這是巨勝奴，口感酥脆勝雪，蜜糖裹香，這是玉露團，奶香十足，這是透花糍、貴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