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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蟄伏布局,暗流涌動

蘇清醒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彈,在我被徹底驅逐出陸家核心的第三天,猝不及防地炸開。

沒有通知,沒有宣告。它像某種骯臟的、帶有腐蝕性的流言,悄無聲息地從陸家那高不可攀的堡壘縫隙里滲出,迅速污染了整個城市的上流圈層,然后無可避免地,順著網絡的藤蔓,蔓延到了我蝸居的這片城市邊緣的、散發著霉味的角落。

我正對著出租屋狹小窗臺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發呆,手指無意識地劃過手機屏幕。廉價屏幕的光映著我蒼白得過分的臉。推送的本地新聞頭條,赫然是一張抓拍的照片——陸家私立醫院VIP樓層走廊。陸沉的身影清晰無比,他幾乎是撞開擋路的醫護,沖向某個病房門口。那張總是冷漠、精準、掌控一切的英俊面孔,此刻被一種近乎癲狂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激動徹底撕裂。他眼眶通紅,嘴角卻咧開一個巨大的、失控的笑容,仿佛沙漠中瀕死的旅人終于看到了綠洲。緊隨其后的,是同樣失態的沈曼和陸雨晴,沈曼捂著嘴,淚水漣漣,陸雨晴則興奮地抓著手機,似乎在尖叫。

配文簡短卻字字如刀:「醫學奇跡!陸氏集團太子爺苦守三年,摯愛蘇醒!豪門情深感動全城!」

手機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縮,隨即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停頓。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帶來一陣陣眩暈般的麻痹感。

醒了。

她醒了。

那個占據了我所有屈辱和模仿源頭的“正主”,那個照片里眼神明亮、笑容張揚的登山者,那個陸沉心尖上的白月光……醒了。

那一瞬間,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吞噬了我。長久以來支撐著我在這泥沼中掙扎的那點“價值”——作為蘇清的替代品、安撫陸沉病態思念的工具——轟然倒塌,碎得連渣都不剩。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被榨干了最后一點利用價值的垃圾。

緊接著,空洞被更洶涌的絕望淹沒。陸沉那狂喜到失態的眼神,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里。那眼神里,沒有一絲一毫屬于“張敏”的位置。只有蘇清。從來只有蘇清。

我的存在,徹底成了多余。甚至,是礙眼的污點。

果然,僅僅隔了一天,陸沉的電話就來了。不是打給我,而是打給了負責“處理”我的陸家管家。我蜷縮在冰冷的、只鋪著一張薄墊子的舊沙發上,聽著門外刻意提高的、毫無尊重可言的轉述。

“張小姐,”管家的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傳來,平板得像在宣讀判決書,“少爺吩咐了,蘇小姐醒了,需要絕對安靜和最好的環境休養。主臥那邊的東西,請你立刻、馬上清理干凈搬走。你的私人物品,”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少爺說了,沒什么值錢的,讓你自己看著處理。另外,給你安排了住處,城西銀桂公寓7棟B座地下室雜物間。鑰匙明天有人送來。今晚之前,你必須離開主宅。”

城西銀桂公寓的地下室雜物間?那地方我聽說過,陸家名下最偏遠、最破舊的一處產業,常年空置,據說連流浪漢都嫌陰冷潮濕。這已經不是驅逐,是赤裸裸的、帶著羞辱意味的發配。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了。出租屋里死一般的寂靜。窗外是城市邊緣特有的、帶著灰塵和鐵銹氣息的風聲。我坐在黑暗里,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只有右手手背上那已經結痂的燙傷疤痕,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不久前那場滾燙的羞辱。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狹小的、布滿油污的洗手池前。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嘩流下,我掬起一捧,狠狠潑在臉上。水珠順著下巴滴落,混著某些無法控制的、滾燙的液體。鏡子里映出一張濕漉漉的、毫無血色的臉,眼睛里一片荒蕪的死寂,深處卻有什么東西在冰層下悄然裂開,露出一點猩紅的、燃燒的內核。

滾燙的湯,冰冷的驅逐,還有那照片里截然不同的蘇清……所有的屈辱、懷疑、冰冷的恨意,在這一刻被“地下室雜物間”這把淬毒的鑰匙徹底擰緊、引爆。

我盯著鏡子里那雙眼睛,水珠從睫毛上滾落,像無聲的淚。嘴角卻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到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陸沉,沈曼,陸雨晴……還有那個剛剛蘇醒的蘇清。

你們以為,把我像垃圾一樣丟進最陰暗的角落,一切就結束了?

游戲,才剛剛開始。

銀桂公寓7棟B座的地下室,比想象中更糟。

入口在樓后一個堆滿廢棄自行車和破舊家具的狹窄天井里。鐵門銹跡斑斑,推開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一股濃重的、混合著霉爛、灰塵、陳年污水和老鼠糞便的惡臭撲面而來,嗆得人幾乎窒息。借著手機微弱的光,能看到里面堆滿了不知名的破爛,蛛網如同骯臟的幔帳低垂。唯一能稱之為“空間”的地方,是角落用幾塊破木板隔出來的大約五六平米,地面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墻壁滲著可疑的深色水漬。角落里扔著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破行軍床,上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這就是我的“新家”。一個比陸家雜物間更徹底的、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牢籠。

陸家給的所謂“遣散費”,薄薄一疊鈔票,甚至不夠支付市中心一個月的房租押金。我捏著那幾張輕飄飄的紙,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就是他們眼中我的價值。

安頓?不存在的。沒有水電,沒有暖氣,只有無邊的黑暗和寒冷。我花了整整一天,像清理垃圾場一樣,才勉強把那幾平米的空間清理出來,用撿來的舊報紙糊住墻壁滲水最厲害的地方。從陸家帶出來的唯一一個行李箱里,只有幾件換洗的舊衣服——沒有一件是“張敏”的,全是模仿蘇清時期的衣物,此刻看起來無比諷刺。還有幾本書,一本邊緣磨損的舊日記本(用來記錄陸家瑣碎的觀察),以及一個藏在內襯夾層里的小小U盤——里面是我在陸家后期,偷偷用手機錄下的某些“無關緊要”的對話片段。

寒冷和饑餓是最直接的敵人。地下室如同冰窖,呼出的氣都凝成白霧。我裹著所有能裹上的衣服,蜷縮在那張冰冷硌人的破床上,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胃里空空如也,燒灼般的饑餓感一陣陣襲來。陸家給的錢,必須精打細算,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就在這種瀕臨絕境的時刻,麻煩接踵而至。

先是斷電。地下室入口那個可憐的老舊電表箱,在一個深夜被不明人士用磚頭砸了個稀巴爛,線路裸露,火花四濺。緊接著是斷水,總閥門被人惡意擰死,銹死了。然后,是門口開始出現鬼祟的人影。深夜里,沉重的鐵門被不明物體砸得砰砰作響,伴隨著下流的咒罵和充滿惡意的哄笑。有時是醉漢,有時是流里流氣的小青年,他們知道這里住著一個被豪門趕出來的、無依無靠的“替身”,是絕佳的欺凌對象。

“出來啊,贗品!讓哥幾個看看豪門玩物長啥樣?”

“聽說你伺候人很有一套?陸少爺不要你了,陪我們玩玩唄?”

“砸!把她這狗窩砸了!看她能躲到什么時候!”

污言穢語和砸門的巨響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震得腐朽的門框簌簌落下灰塵。我背靠著冰冷的、糊滿報紙的墻壁,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藏在枕頭下的唯一“武器”——一把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刀刃有些鈍的水果刀。刀柄冰冷的觸感傳來,帶著一種絕望的鎮定。

是陸雨晴。一定是她。這種下作、直接、帶著純粹惡意的騷擾方式,太符合她驕縱跋扈、睚眥必報的性格。把我趕進地獄還不夠,她還要在地獄門口放火,看著我掙扎哀嚎才滿意。

黑暗和寒冷中,憤怒像巖漿一樣在血管里奔流。砸門的巨響每一下都敲在我的神經上。但我死死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也沒有沖出去。沖出去就是正中下懷。我需要的不是無謂的對抗,是機會,一個能讓我從這灘爛泥里爬出去,并狠狠咬下他們一塊肉的機會!

我蜷縮在黑暗里,像一頭受傷的、蟄伏的獸。眼睛死死盯著那扇被砸得不斷震顫的鐵門,瞳孔在黑暗中適應了微光,映著門外晃動的人影,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陸雨晴……這份“關照”,我記下了。

饑餓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持續地消耗著體力。那點微薄的遣散費,在購買了最廉價的食物和一瓶礦泉水后,迅速見底。我必須出去,找點能果腹的東西,或者……想辦法。

白天的銀桂公寓附近稍顯安全。我裹緊一件舊外套,戴上帽子,盡量遮住臉,像個幽靈一樣走出陰暗的地下室入口。外面是破敗的老舊小區,路面坑洼,電線像蛛網般雜亂。不遠處有個小型露天菜市場,這個時間點,攤販們正準備收攤,地上散落著爛菜葉和垃圾。

我低著頭,在那些被丟棄的、品相不佳的蔬菜堆里快速翻撿著。手指凍得通紅,沾滿污泥。幾個收攤的攤主投來異樣或憐憫的目光。這種屈辱,比起陸家的,似乎已經麻木了。只要能活下去。

就在我撿起幾顆還算完好的土豆時,一個略顯低沉、帶著點沙啞的男聲在旁邊響起:

“大姐,這水管……是你們樓里的總閥嗎?銹死了,擰不動啊。”

我身體一僵,猛地抬頭。

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服的男人正蹲在地下室入口旁邊的墻角,對著那個被砸壞又銹死的總水閥皺眉。他身形不算高大,但肩膀很寬,工裝服洗得發白,沾著些油污和灰塵。頭發有些凌亂,額前垂下幾縷,遮住了部分眉眼。他手里拿著一個大號活動扳手,正用力嘗試著,手臂的肌肉線條在單薄的工裝下繃緊。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我。那是一張很普通、甚至有些過于平凡的臉,皮膚偏黑,下頜線有些硬朗,鼻梁挺直。但那雙眼睛……在平凡的五官映襯下,顯得異常銳利和清亮。像冬日冰層下的深潭,看似平靜,卻暗藏著能穿透表象的洞察力。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沒有鄙夷,沒有好奇,只有一種純粹的、觀察細節般的專注,飛快地掠過我沾著污泥的手指、洗得發白的舊外套,最后落在我下意識想藏起的、右手手背那片尚未完全消退的燙傷疤痕上。

他的眼神似乎頓了一下,極其細微。

“哦,不是問你。”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疲憊、帶著點歉意的笑容,指了指旁邊一個路過、正用警惕眼神打量他的老太太,“問這位大姐呢。這閥門銹得厲害,得用點特殊手段了。”他不再看我,低頭繼續研究那個銹死的閥門,動作熟練地用扳手敲擊著閥體邊緣,試圖震松銹跡。

我的心跳卻莫名地漏跳了一拍。那雙眼睛……太銳利了。那不是普通維修工該有的眼神。而且,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個被刻意斷水斷電的地下室入口……巧合?

我壓下心頭的疑慮,不動聲色地將撿來的土豆塞進帶來的破布袋里,低著頭,快步走向地下室入口。

“吱呀——”

生銹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呻吟。就在我彎腰準備鉆進去的瞬間,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菜市場收攤的嘈雜:

“對了,聽說……前幾天西郊那邊,陸家別墅區附近,好像有輛車差點出事?剎車失靈?嘖嘖,這些有錢人的車也這么不靠譜?”

我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涌向大腦,又在瞬間凍結。西郊……陸家別墅區……剎車失靈!他說的,就是我被趕出陸家那天,那輛在盤山道上突然失控、差點將我撞下山崖的黑色轎車!

那不是意外!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我猛地轉過身,動作因為急切而有些僵硬。

那個穿著工裝的男人已經站了起來,扳手隨意地搭在肩上。他正用一塊看不出顏色的破布擦著手上的油污,目光卻再次落在我臉上。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純粹的觀察,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直白的探究,像無形的探針,試圖刺入我驟然變化的反應深處。

“你……”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疑,“你怎么知道?”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容卻沒什么溫度,反而帶著點玩味的審視:“干我們這行的,走街串巷,耳朵里難免刮進點風。尤其……”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身后那扇象征著我處境的、破敗的地下室鐵門,“尤其是跟陸家沾邊的事兒,傳得最快,也最邪乎。有人說,是仇家尋仇?也有人說……”他壓低了聲音,眼神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我的眼睛,“是有人不想讓某些‘多余’的人,帶著不該帶的秘密,活著離開?”

“多余的人”……“不該帶的秘密”……

這幾個字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我的神經。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知道!他不僅知道那場“意外”,他甚至可能猜到了什么!關于陸家?關于蘇清?還是……關于我無意中發現的那張照片?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利用那點刺痛維持清醒。這個人,絕不是普通的維修工。他是誰?他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板,帶著被冒犯的警惕,“我只是個被趕出來的保姆。”

“保姆?”他嗤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能把陸家太子爺‘伺候’到把你發配來這種地方當耗子的‘保姆’,可不多見。”他不再繞彎子,將沾滿油污的破布隨手塞進口袋,向前走了一步。他身上的機油味和淡淡的汗味混合著飄過來,帶著一種底層勞動者特有的粗糲感,卻與他眼中那種過分明亮的銳利形成詭異的反差。

“認識一下?”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骨節分明,掌心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新鮮的油污,指甲縫里也全是黑泥,是雙干慣了粗活重活的手。但虎口和食指指腹的位置,似乎又有一些不太協調的、相對平滑的痕跡。“我叫顧言。干點雜活,也……順便打聽點有意思的事。”他盯著我,眼神坦蕩,卻又深不見底,“比如,三年前那場轟動全城的車禍,陸家那位蘇小姐……出事前一周,好像還活蹦亂跳地跑去挑戰了北峰崖?你說怪不怪?”

轟——!

最后那句話,如同在我耳邊引爆了一顆驚雷!北峰崖!正是那張照片背后的地名縮寫所指的地方!

我猛地抬頭,瞳孔劇烈收縮,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自稱“顧言”、渾身油污的男人。寒意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比這地下室最深處的陰冷更甚!

他知道照片!或者說,他至少知道蘇清車禍前曾去過北峰崖!這個被陸沉刻意掩蓋、被塑造成“恐高柔弱”人設所抹殺的事實!

他到底是誰?!他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顧言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沾滿油污,像某種無聲的邀請,也像一道通向未知深淵的索橋。他看著我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種獵人終于找到關鍵線索的、冰冷而篤定的光芒。

地下室的鐵門敞開著,如同一個黑暗的、充滿腐臭的巨口。而門外站著的這個神秘男人,和他拋出的重磅炸彈,讓這黑暗,瞬間變得波譎云詭,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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