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基朝著妙云真人行了一禮,道:
“此事事關隱私,不便告知,還請真人幫忙傳遞這把木劍給令師祖。”
不等妙云真人有所反應,王基便遞過去一把木劍道:
“令師祖見到此劍一定會見我。”
妙云真人沒有去接劍,皺眉道:
“莫不是你戲耍我家徒兒后,又來戲耍我不成?”
“我又不是不知令徒的性格,怎會戲耍與她,除非我不想活了,若真人將木劍交給令師祖后,令師祖不見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妙云真人沉思了一會兒,看向王基:
“我家師祖閉關十年了,你知他出關了?”
王基笑了笑,沒有說話。
妙云真人從王基手中接過木劍,看了自家徒兒一眼,道了句:
“丑是丑了點?不過好像還真有點本事,你們在這稍等片刻,為師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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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宗。
神機洞。
王基已和登云子姚登仙對視至少三分鐘了。
王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而對方應當是沒想好如何開口,如何稱呼王基。
滴!滴!
一滴又一滴靈液,從洞頂的石頭上滑落,落在水池之中。
“我……”
姚登仙吐出一個字,又咽了回去,他轉身對著洞外,看著幾只仙鶴在云中起舞。
良久,這才開口道:
“你還是他嗎?”
王基沉思了一會兒:
“我是我,他是他,我只是有擁有他的一些散碎記憶。”
姚登仙手指摩挲著那把做工粗糙的木劍,木劍上刻著兩個字:登仙。
“為什么回來?”
聽著對方沉穩的聲音,王基倒是如實地回答:
“來躲一躲,有人要殺我。”
王基深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所以降下暴雨后,只告知王猛他要離開后,便和梁云歌悄悄溜走。
擊退了敵軍,將蠻兵數萬大軍淹死在北地郡,魯陽王和齊國必定會來調查他。
賀蘭天機也會報殺女和殺弟之仇。
所以王基便第一時間來暮云宗,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成為暮云宗的弟子。
而他一竅不通,想要成為暮云宗的弟子,必須見一見大人物。
于是王基便想辦法,見到了這這位暮云宗年紀最大,法力最高的姚登仙。
暮云宗宗主的師父。
姚登仙轉過頭來,盤腿坐下,一招手便有棋盤飛于他的身前。
他捏起一枚黑子落下,道了句:
“證明一下。”
神女于王基身旁坐下,微微笑道:
“執子,本座就來替曾經的燕山棋圣教育一下這個不孝子。”
王基捏起棋子,隨著神女指定的位置落子。
寂靜的洞府內,唯有棋盤之上的落子聲。
良久,姚登仙放下棋子,看向王基:
“是他的棋,你是他。”
“難說,我說過了我只有他的一些記憶而已。”王基道。
姚登仙嘆了口氣,眼中隱有淚光涌動:
“老頭子當初渡劫失敗,都以為他魂飛魄散了呢?沒想到還能帶著殘魂轉世了,老頭子也沒見過我幾面吧!轉世后竟還記得我?”
王基早就被神女補充過相關的知識,姚登仙的父親姚長生,喜好下棋,追求長生大道。
得子時已將近五百歲,差不多是姚登仙現在的年齡。
姚登仙四歲那年,姚長生送了他一把木劍,上刻登仙,寓意羽化登仙。
隨后姚長生便閉關二十年,這眼睛一閉一睜,兒子已長大成人。
出關沒多久,便迎來了天劫。
姚登仙親眼目睹父親在天火中化為灰燼。
別人都說他的父親是一代大修,暮云宗數千年來最強的修士,但他卻不了解父親。
他所了解的父親,是師叔們口中的師兄,是師兄們口中的師父,是世人口中的傳說。
是厚厚棋譜上的父親。
他不了解父親,卻了解父親的棋。
所以他再次見到這把木劍,見到王基,只能用棋去確認。
王基看著這二百余歲的老人,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復雜情感。
嘆了口氣:
“他死前,最放不下的還是你。”
姚登仙忽然想起二百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看著父親在天雷下化作了飛灰,看著他最后看著自己,那帶著愧疚的笑。
那個笑容,時常出現在他的夢里。
他終于問出了隱藏在心中二百多年的答案:
“我父親為什么,他為什么生下我?”
“這么多年了,你應該已有了答案吧!”王基嘆了口氣,緩緩道:
“他名為長生,直到壽元將盡,天劫將降,自知求不到長生,便誕下了生命,作為他的生命延續。”
人臨死之前,留下自己的種子,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修仙者也無法避免。
“在他臨死之時,在那天劫降下之際,他才明白,你才是他的長生啊!”
一行濁淚,從姚登仙的眼眶中涌出。
以前,他一直不理解為什么父親就要死了,才生了他。
現在,他明白了,因為他也壽元將盡。
而且,他也做了和父親同樣的事,他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
他記得閉關前,她才兩歲,剛學會叫爹。
王基長嘆一口氣,開口道:
“云濟功有八重,可八重無法登仙,你父親臨死前領悟了第九重,我現在來告知你。”
姚登仙止住了眼淚,一臉驚愕地看向王基。
王基伸手指了指頭,笑道:
“他的記憶,我缺失了很多,但你和第九重功法,我這里牢牢記著。”
“你要記好了……”
其實姚長生根本沒領悟云濟功第九重,王基也不知他臨終所想,只是此刻他扮演著姚長生記憶的載體,就應該當一個好父親。
云濟功第九層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失傳了,只是神女知道這功法而已。
待到將功法告知姚登仙,兩人又聊了一些事情。
比如王基這些年的一些瑣碎事情。
姚登仙問王基是否想留在山中修行,王基的回答是要在世間行走,做一些特別的事,但需要一個暮云宗的身份。
姚登仙當然不會拒絕,說會給王基安排一個最合適的身份。
之后,王基走出洞府,走到門口的時候。
“爹,爹,爹……”
洞府內傳來姚登仙的聲音,不斷地重復著。
王基走出宗主洞府不遠,便看到一青衣少女,她立在那里,如一株初生的青竹,纖細挺拔。
一身素雅的青裙,如雨后遠山般朦朧的淡青,無聲地山中蕩漾開漣漪。
王基看向少女的同時,少女也在看向他。
互相報之微笑。
然后,少女提著餐盒,朝著洞府走去,她走的似乎有些猶豫。
緊接著,王基便看到山中有數道流光閃動,不多時便有三道人影出現在王基身前。
為首一老者,笑呵呵地道:
“師弟,初次相見,我是你大師兄,暮云宗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