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氣!”
就是這一句話,不僅讓假牛鼻子師徒閉上嘴,更是讓謝有財和他的下人噤若寒蟬。
空氣中,恐懼蔓延開來。
謝有財頭僵硬地左右轉動,眼珠子也上下左右轉動,警惕地掃過四周。
“妖怪出現(xiàn)了?它在哪兒呢大師?”
“剛才在他身上,”楚侑天指了一下瘦猴,接著又指了一下假牛鼻子,“又跑到他身上,現(xiàn)在,不見了。”
謝有財立刻悟了,“是您徒弟那兩拳,打跑了妖怪?”
楚侑天沒說話,只點頭。
假牛鼻子不認可這話,只覺得楚侑天是護犢子張口胡說八道,甚至是想獨吞這一千兩,找個晦氣的借口把他們趕走。
眼看謝有財對楚侑天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假牛鼻子越發(fā)認定他的想法是對的。
“閣下,這做法未免也太過分了。你我乃是同道中人,驅邪捉妖應該憑真本事,而不是耍小心眼。”
楚侑天面無表情,不給他眼神,“那別廢話,開始各憑本事。”
假牛鼻子被他這一激,當即喊話要開壇做法。
“還請謝老爺準備好祭臺,香燭紙錢,一只大公雞和一碗黑狗血,貧道這就開壇做法,為您驅邪捉妖!”
張月旬噗嗤一笑:“你不知道今天是三煞日?”
假牛鼻子脖子一梗,“貧道豈會不知今日是三絕日,但這不妨礙貧道開壇設法!”
“你夠膽量,”張月旬聲量不覺拔高,“三絕日,百鬼夜行,你挑這天開壇設法,這附近的孤魂野鬼全都跑到謝家來,你還驅邪捉妖,你這是聚鬼鬧事!”
“你休要妖言惑眾!”
見假牛鼻子冥頑不靈,張月旬也不想再勸,“閻王點名簿上沒你名兒,你巴巴上趕著湊,好自為之吧。”
假牛鼻子不信她的鬼話,更怕謝有財被她唬住,擋了他財路。
他安撫謝有財,“謝老爺莫信,莫怕,這黃毛丫頭純粹是危言聳聽,待貧道開壇設法,您府上的邪祟鬼怪,必將其消滅,還您家宅安寧。”
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謝有財一時拿不定主意,看向楚侑天,“大師……”
“謝老爺,您不信貧道?”
“謝某這也是……”謝有財打著哈哈,“為家宅安寧,謝某也是慎重行事,多個人多個主意,更放心,道長莫要誤會。”
假牛鼻子嘴上說的是:“謝老爺所言極是。”但他心里想的卻是謝老爺不信他反倒信那對狗男女師徒,他丟了場子丟了臉,必須找回來!
楚侑天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說了各憑本事,那就隨他去吧。”
聽他這么一說,謝有財微微安心,吩咐下去,讓下人準備好祭臺、香燭紙錢、一只大公雞和一碗黑狗血。
天色漸濃,前廳燈火通明。
不一會兒,假牛鼻子點名要的東西全部就緒。他站在黃布蓋住的祭臺前,點上香燭,手持一把桃木劍,挑起一張符,點上火,酒一入嘴,噴出,符紙炸出火花。
假牛鼻子側頭,挑釁地看了一眼楚侑天。
見楚侑天神色無波無瀾,假牛鼻子暗自咬牙,開始高功踏禹步,掐指訣,念咒語。
瘦猴則在祭臺的左側嚴陣以待。
張月旬坐在前廳里,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對師徒做法。
這和在大街上看雜耍無異,只不過看戲得過個嘴癮,而她左手旁的桌子正好擺放著熱茶和一盤瓜果,她卻未動分毫。
謝家宅子出現(xiàn)得詭異,在外還能確定紙鶴就在這里,但一進門,她的紙鶴憑空消失了。
好在,目前來看,這宅子的人是正常的。
即便如此,她依然保持著警惕心,不食用這里的任何東西。
見假牛鼻子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張月旬看得昏昏欲睡。
她打了一個哈欠,“謝老爺,能帶我們見見謝小姐嗎?”
方才,謝有財見他們師徒二人坐得穩(wěn)當,心里一直犯嘀咕:不是來幫他驅邪捉妖的?怎么飯不吃酒不喝茶水也不碰,坐在這兒一動不動呢?
好在張月旬開口了,但謝有財仍舊為難。
“我女兒她、她精神有些不正常,怕會嚇著二位……昨日那道長也說見她一面,就再也沒出來過,今天就見著尸體躺大門口。”
“那更要見見她了,你說是吧,師父?”
張月旬給楚侑天暗暗使了一個眼色,楚侑天領會地點頭。
謝有財見他們堅持,只好繼續(xù)丑話說在前頭,“我這女兒,發(fā)起瘋來是會殺人的,您二位得注意些,一旦發(fā)覺不對勁兒,趕緊跑,可別和那道長一樣身首異處。”
張月旬和楚侑天微微頷首。
“二位請隨我來。”
謝有財吩咐管家在前廳盯著假牛鼻子做法,以防他有什么吩咐,自己帶了其他下人,打著燈籠,領著張月旬和楚侑天往后院去。
張月旬和楚侑天跟在謝有財身后,一路穿過種滿橘色花朵的院子,走到一間屋子前。
這屋子四周都訂上了木板,封得嚴嚴實實。
張月旬抬頭,牌匾上寫著的“六甲屋”三個字映入眼眸。
給一間小屋起名,倒是少見,更少見的是竟然用“六甲”這兩個字。
“謝老爺,這屋子誰給起的名兒?”她問。
謝有財不耐煩地回她,“這是我過世的夫人生前住過的地方,這名字也是她起的,怎么?有什么問題?”
“她有沒有說過起這名的緣由?”
“你問這個做什么?”謝有財看著她的目光一沉。
“興許和謝小姐發(fā)瘋一事有些關聯(lián)。”
“不可能!”謝有財矢口否認,“我夫人當時懷上安音,十分歡喜,于是把她住的地方以‘六甲’命名,斷不會和安音發(fā)瘋有關!”
謝安音,便是那謝家出了名的瘋小姐,被身邊丫鬟攛掇著,竟荒唐到棄了婚約,跟著人私奔的主兒。
“這樣啊——”
張月旬沒明說。這“身懷六甲”中的“六甲”的確指生育,但這“六甲”在古籍上還有一個說法,指護持眾生的神靈,祂們分別是甲子神、甲戌神等六位神將,能驅邪避災。
過世的謝夫人以“六甲”二字給小屋命名,絕非慶賀懷孕這么簡單。
思及此,張月旬又問:“謝家小姐出事后,一直關在這兒?”
“是。”
謝有財吩咐下人把門口的木板拆掉。
趁著這間隙,張月旬繼續(xù)挖線索,“你把謝家小姐關在這兒,是有什么說法嗎?”
謝有財厭煩她問題太多,看向楚侑天,“大師,你徒弟嘴真碎,一直問個不停,她問的這些問題,和驅邪捉妖有什么關系?”
“有關系,”楚侑天說,“請您如實回答。”
“那就聽大師的。”
聽完楚侑天這話,謝有財臉上的厭煩立刻消失。
他說:“實在沒法子,我才把她拘在這兒的。也就這地方能讓她靜會兒,換個地兒,立馬就瘋魔起來,又喊又鬧,逮著誰都要撲上去撕打,誰勸都沒用。”
話音剛落,門上的木板正好拆下,同時夠一個人進入。
謝有財?shù)谝粋€進去,接著是張月旬、楚侑天。
一進去,張月旬放眼四周。
屋內所有的布置和擺設,都和她在死去老道的記憶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來對地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