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陳煌在洞府外撞見赤翎掐著嗓子學吳青菱說話。
就已經數日沒有見過它。
它偶爾撲閃著翅膀飛進洞府，一看到陳煌在洞府內盤膝打坐，掉頭就走。
陳煌睜開雙眼，將神意脫出玉紐，掃視洞府內。
仍然沒有赤翎的身影。
特意給它在慣常待的角落放下的幾兩元銖消失的無影蹤。
消失處還有幾粒白玉研磨的點點埃塵。
陳煌掐著手指算了算日子，在那處再留下幾兩元銖。
起身離開洞府。
他的遁光甫一飛遠，赤翎的頭頂開府門縫隙，探頭探腦的進來。
看清了洞府內無人，它撲棱雙翼，劃出一道道轉瞬即逝的火紋，大膽飛起來。
落在石桌上。
咳咳兩聲清了清嗓子，赤翎的尖喙開合，熟稔的吐出一串細利音調：
“陳師兄，妾身赤翎，前日已照過面了。”
“陳師兄，妾身赤翎，前日已照過面了。”
連說了幾遍，它鴨子似的嘎嘎笑幾聲，極為滿意。
爪子抓住元銖，低頭用力一啄，鳥喙插進元銖，啄出不大不小的一個坑。
……
甘山，詹先卻正對大瀑的洞府。
陳煌敲響門：
“師兄，我來了。”
前幾日，詹先卻在陳煌修習護道術時突然上門。
言說幾個相熟的弟子門人要開一個小法會。
他告知陳煌，在會上為他介紹幾位同樣精誠至道的師兄。
外山中與詹先卻一般的“清流”，他們是陳煌整頓外山的主軸。
陳煌自然不會拒絕，欣然應允。
他掐好日子時辰，來尋詹先卻。
“師弟，你來得真夠快。”
詹先卻慌慌張張的從洞府里出來，衣衫不齊。
他理整衣衫，伸手一揮：“走！”
詹先卻的語聲舉止中沒有往日的消沉、疏懶。
反倒是有一股張揚的意味在。
令陳煌詫異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平日里眾師兄都在各自洞府閉門修行。
多于鄰近的相識走動。”
兩團遁光并肩，詹先卻滔滔不絕的開口：
“這次有幾位師兄回山，他等左右無事，訪各師兄弟。
大家都出洞府，湊成了這次法會……”
詹先卻曾跟陳煌說過。
外山的“清流”弟子抱成團，每次法會，都有修為高的師兄講解修行關隘與眾人比斗。
常常還有以物易物。
各自拿出不合用的修道外物，征求須用的餌藥寶材。
“……徐師兄食炁功夫精深，早就能筑元立基。
只為了能筑成上等元基，精細打磨元真。
兩月前，他接了外務堂的詔令，出山做事去了……”
詹先卻一路上不停，言語之間，兩人到了一處山谷。
綠蔭鋪地，野花發其幽香，蔥蔥郁郁，一派景明春色模樣。
山谷中間是一顆數人合抱粗的梧木，枝枝杈杈的樹冠上葉子濃密。
投下一片樹蔭，陽光斑斑點點，駁雜其中。
已經有二三十人圍著梧木，各自三三倆倆成堆。
“就是這兒了！”
詹先卻神色歡欣，在梧木不遠處落下遁光。
帶著陳煌，大步朝前走去。
突然，一個穿著灰袍，雙眉鋒利入鬢的男子斜刺里出來，截住兩人。
“來，我這次出去得了門護道術，根性與你合用，便宜你了。”
他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把一本冊子扔給詹先卻，轉身走了。
“哦，多謝崔師兄。”
詹先卻見怪不怪，拿了冊子給陳煌看看。
解釋道：
“咱們這幫師兄弟，都是沒根腳，沒來歷的。
若是法器元銖這類物事，都是按市價相易。
唯獨法門道術不分彼此。
我有，你合用，便給你。
你有，我合用，便拿來。”
這一境況，詹先卻也曾略略提過。
外山弟子所修持的根本法門，有山規在，不受三派影響。
只不能傳于六耳一條規矩。
護道術一類，為山長一派把持，無有賄賂繳上，往往只能在傳法堂中得殘破不全的劣等道術。
一眾清流弟子，在這一項上多是互為互助。
一人得法，眾人拓印。
便是不合用，日后出山也能與同道置換……
細想起這些，陳煌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更細致的去看山谷中種種。
詹先卻拉著陳煌，擠進穿了一襲灰袍的崔師兄所在的四五人聚成的一堆。
“崔師兄，諸位師兄，這是陳煌，陳師弟。
前幾日才拜入山門。”
詹先卻大聲的向幾人介紹。
不止這一堆的四五人，大樹下其他人也都望了過來。
“可是那位攀過崖門的陳師弟？
不想竟是我輩人。”
或遠或近的弟子門人都向陳煌拱手。
陳煌回以道禮：“諸位師兄好。”
行完道禮，其他人都轉了回去。
陳煌這才注意到，面前這四五人，每個人手中都拿著物事。
“陳師弟。”
陳煌對面的人年齒偏長，穿一身玄色道袍，手掌上放著一枚拳頭大小的黑色巖塊。
點點金光雜糅玄黝黑之中，放出不刺眼的芒光。
“為兄馬長志，洞府在泉山。
師弟看上這塊金精巖了？
你可用一枚寶黃丹，或三滴陰華液來換。”
寶黃丹是于破玄數隘有益的外丹餌藥。
納食元真炁，積攢自身元真時，當身內元真炁的攢到了“三”“六”“九”的玄數關口。
納食的水磨功夫陡然見長。
往往消磨往常食納五口十口炁的功夫，也納不進玄數關頭一口。
寶黃丹的用處就在此時，破過玄數關口，再進一步。
陰華液則是浸潤胎母的傷藥。
他面色有虧，顯然是身內有暗傷……
陳煌腦海中思量，念頭僅是一轉：
“馬師兄，若是用元銖來換可行么？”
馬長志向眼眸一亮，應口：
“那自然那更好！”
元銖白玉內蘊含的元炁精粹而純。
無論是破玄數關，精進修行，還是修彌身傷都是上上之選。
“這塊金精巖是制器用的上好寶材，作價十五兩。
山內只給半數。
師弟你若是出元銖，十三兩，如何？”
“多謝師兄。”陳煌點頭應下。
“應是為兄謝你才對，哈哈哈。”
馬長志心情舒暢，放出幾聲笑，引得其他人都轉頭看了來。
“師弟，月例五兩，我買你法器八兩。
你手上攏共才十三兩元銖。
金精巖雖好，我等又不曉制器之法。
放在我等手中無用。
你不修行了么？”詹先卻暗中急急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