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的腳板已經磨爛了。

粗糲的山石棱角如同無數微小的刀片，隔著那層早已被荊棘和碎石割的稀爛的草鞋底，一步步刮蹭著腳心磨破的血泡。

每一步，腳底就傳來一陣鉆心的銳痛，疼的他小腿肚直抽筋，腳下不由自主的打晃。

但是他不能停下來，一定要找到蛇神！

只有這樣，才能有一線希望救他阿姊！

村中的喧囂震耳欲聾，鑼鼓喧天、嗩吶尖嘯，混雜著村民們狂熱又扭曲的歡呼一遍遍在李二牛腦海中炸開！

“感謝河神大人！”

“送新娘子去享福嘍—－！”

那頂扎著褪色紅布，像個移動棺材的簡陋小轎，被村內人癲狂的簇擁著，搖搖晃晃的抬到山神廟，任他如何阻攔，爹娘就如豬油蒙了心一樣將他攔開。

山神廟前還有六頂同樣破舊的小轎，那是另外六個村子獻上的新娘。

只待明日一早，七位新娘一同到西河泉眼旁，獻祭給河神。

“阿姊——！”他當時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沖過去，卻被幾個大漢死死按住，沙包大的拳頭落在身上。

“小兔崽子，別沖撞了河神大人的喜事！”

“老李家的，你們是對河神大人心懷不敬嗎？還不拉走！”

轎簾被掀開一角，李二牛瞥見阿姊慘白如紙的臉，還有那雙盛滿恐懼的眼睛。

不……那根本不是河神！

李二牛想起曾經烏鴉盤旋在廟前發出的話。

“偽神！一定是偽神，否則怎會這幾個月不斷有村民死去，還要求每個村都為祂獻上一位新娘！”

他咬牙堅持著，幾乎佝僂著背在爬，努力分辨之前烏鴉老爺帶自己走的那條路。

有寒潭的那個小山谷，到底在哪里？

喘息聲在李二牛的胸腔里轟鳴，如同一個破敗的風箱在拼命拉扯，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干澀的想要裂開，帶著濃重的鐵銹味。

沉重的疲憊感像冰冷的鉛水，灌滿了他的四肢百骸，每一次抬腿都重若千鈞。他只能死死咬著后槽牙，把全身力氣都壓在那根臨時從路邊拗來的枯木拐棍上。

蛇神大人……一定會幫我……

眼睛被汗水蟄的生疼模糊，只能憑本能和一股幾乎要燒干的信念，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就在李二牛再次被一叢橫生的、帶著尖刺的荊棘勾住褲腿，不得不停下用顫抖的手去撕扯時，身形一軟，癱倒在灌木叢中。

那片灌木叢下方竟然不是土地，他沿著灌木叢滑落下去，身上被荊棘勾出一道道血痕。

“呃啊——”

落勢停止后，看到眼前的景象，李二牛幾乎熱淚盈眶，是那個山谷外面！

——

【簽到成功！恭喜獲得七葉燃芯花一株】

【七葉燃芯花食用后可消除寒氣】

艸！

楚青臉色一黑。這破系統，越發會惡心人了！潭邊一抓一大把的雜草，他還需要簽到？

烏鴉遠遠的見楚青神色變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飛過來。

“大王，我久居此山，不認得幾個字，請大王為我取個合適的名字。”

取名？

楚青心頭一動，問道：“我來之前，你一直居住在這山谷中？”

“我出生在哪里已是記不清了，只知道有一日飛臨此谷，靠近這寒潭便格外舒適，之后就一直待在此地。”

看來是隱藏的金烏血脈讓這烏鴉一直隱隱躁熱，遇到寒潭的冷意才會覺得舒適。也是福源深厚，血脈覺醒后正巧靠著潭水活了下來。

“那你便叫’來福‘吧！”

“嘎——？”烏鴉難以置信的歪著頭。

楚青微微一笑，“開個玩笑，叫‘炙翎’如何？炙熱的炙，翎羽的翎。”

“炙翎？”烏鴉微微思索，“炙翎好，就叫炙翎！”

楚青強行壓制嘴角的笑意，悄悄別過臉去。烏鴉又聽不懂諧音的意思，不算坑他……

“蛇神大人，求求您救救我阿姊！”

山谷外，一道高聲吶喊飄了進來。

“是曾經來找七葉燃芯花的小娃兒？他怎么又來了！”

想到七葉燃芯花，楚青的剛開懷的心情又不美妙了，他朝烏鴉炙翎揮了揮手，“打發他離開。”

“是，大王！”

炙翎飛到山谷外，只見那個娃兒因為不見谷中響動，正要沿著石縫爬進去。

“小娃兒，你又有何事來打擾？”

上方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李二牛一跳，他抬頭看去。

只見一片巨大的，邊緣銳利如刀的黑金色陰影正悄無聲息的盤旋在濃霧與虬枝交織的昏暗穹頂之下。

那陰影巨大的不是凡鳥，翅膀每一次緩緩扇動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是之前的烏鴉老爺嗎？

李二牛有些疑惑。之前的烏鴉老爺全身烏黑眼如赤豆，身形也沒有這般巨大；上方的則是黑金翎羽，火焰般的眼睛。

然而它們的聲音卻又是一模一樣的。

他顫顫巍巍的詢問道：“是烏鴉老爺嗎？”

“你這娃兒有幾分眼力，老爺化妖后還能認得出來。快快說明你的來意！”

李二牛連忙跪地一叩首，訴說起了那偽河神為禍村里，蠱惑村民的情況。

“大王料想的不錯，那山鬼果然包藏禍心。”

炙翎一邊翅膀彎著放到腦袋下，點了點頭，“不過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惹我們大王心煩。”

他空從中扔下一顆朱果，“你把此果吃了，與凡人相比就會變得力大無比，身上這些傷口也會很快恢復。回去吧，回去后到那神廟里把河神神像砸爛，那里的偽神自會消失！”

“砸爛神像？”，李二牛跟著小聲念了一遍，就見那烏鴉已經振翅飛回谷中。

他撿起地上紅彤彤的果子放在眼前仔細端詳。那果子顆粒飽滿，果肉豐盈，聞之便精神一震。

李二牛吞了吞口水，腦海中一陣天人交戰，接著牙槽一咬，將紅果塞入口中。

蛇神大人和烏鴉老爺不會害自己的！

他閉目握拳大口咀嚼著，等待著吃下后的反應。

那果子入口即化，瞬間爆開，順著喉嚨猛地沖入腹中！

“呃——”

李二牛的身體陡然弓了起來，好像有一股細流在他的血骨中流淌，重塑這他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