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小乞丐，快滾出去！”店小二劉一二正在店里大發雷霆。

這也難怪他如此動怒，今兒個一早，店門剛開不久，就來了個衣服破破舊舊的少年。

少年臉上皮膚黝黑，長相平平，張嘴便說要找姓林的親戚。

劉一二才來這店里沒多久，這份活兒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謀到的，自然對店里的大小事務格外上心。

且不論這少年所言真假，就他這副破破爛爛的模樣，若被其他客人瞧見，定會影響店里生意，要是被老爺撞見，自己少不得要吃一頓排頭。

好在老爺素有外出喝早茶的習慣，估摸還有一陣子才回來，劉一二神色這才稍緩了些。

雖說已經將乞丐趕走，但劉一二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安，實在拿不準這少年到底是真乞丐，還是真親戚。

“想來不該是親戚，瞧那副落魄樣，趕走了老爺想必也不會怪罪。哎呀，我這記性！之前老爺明明吩咐過，他那窮親戚明明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

這么一想，他心里踏實不少，自覺此事處理的十分妥當，老爺那邊也能交代過去。

被當作乞丐趕走的，正是走了七天山路才趕到鎮上的林復。

別看林復年紀小，在山里生存的本事卻不小。

即便在這寒冬臘月，山林里可供果腹之物稀少，他也能憑借爺爺傳授的本事，找到一些干癟的干果和勉強能吃的草根樹皮，艱難維持著生計。

可如今，他長途跋涉來到鎮上，不僅吃了閉門羹，被店小二當成乞丐轟出店門，落了個餓肚子的下場。

而在街道的另一頭，一間名叫聚德軒的茶樓，林老爺正在愜意的喝著早茶，吃著早點。

在這個名叫五平鎮的小鎮，大多數人天一亮，隨便扒拉幾口東西填下肚，就得匆匆外出干活，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對他們而言，喝早茶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只有在重要節日或者特殊的場合才敢奢望的事，而林老爺幾乎每天都要來這個地方。

聚德軒內，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只見一位身著素衣的茶倌正在熟練地為林老爺沏茶。

林老爺微微瞇眼，輕嗅茶香。

這時，一位身著官服，頭戴烏紗帽的官員在隨從的簇擁下走進茶樓。

林老爺抬眼望去，見是本地的縣丞張大人，趕忙起身，恭敬行禮。

“張大人，今日竟在此處遇見，實在榮幸。”

張縣丞看到林老爺，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林老爺，巧啊！”

林老爺忙請張縣丞入座，茶倌立刻添上一副茶具，為其斟茶。

張縣丞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寒暄幾句后，張縣丞臉色逐漸凝重起來，他微微側身，湊近林老爺，聲音壓得很低。

“林老爺，今日有個機密事兒與您說。即便我今日不說，您日后也定會知曉。朝廷要在各處大規模征兵，此次征兵，要求鎮上有土地的戶口但凡有適齡男丁，都得出一人服役。”

林老爺聞言，心中猛地一緊。“張大人，不知這適齡是如何界定？”

張縣丞眉頭微皺，眼神中透著憂慮，聲音更低了幾分，緩緩道：

“年齡在十六至四十五歲之間的男丁，皆在征召之列。實不相瞞，只要能走能動的，都算進去。一旦被征，明年統一編入軍隊，開赴前線，怕是短時間內很難再回來了。”

林老爺暗自思忖，自己家只有一個女兒，唯一符合條件的男丁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可若無人應征，自己怕是也脫不了干系。

想到這，盡管冬日寒冷，林老爺額頭上還是隱約浮現出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地用手抹了抹，強裝鎮定的樣子。

“這...這可如何是好。”

張縣丞似乎看出林老爺的窘迫，他再次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沒有再說什么。

林老爺神色凝重，陷入沉思，沒坐一會兒，便向張大人拱了拱手，告辭離去，臨走時，他吩咐掌柜的把張大人的帳都記在他頭上。

此時，被拒之門外的林復，正餓著肚子，在街頭茫然徘徊。

他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決定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再想辦法去找他的親戚。

沿著街道緩緩前行，林復留意到街邊有個賣包子的小攤。

攤主是個和善的大嬸，瞅見林復那副落魄樣，不禁心生憐憫。

林復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大嬸，我......我身上沒錢，能不能用東西換個包子吃？”

說著，他從背簍里拿出一把在山里采摘的草藥，這是爺爺曾教他辨認的，據說能治療一些常見的傷痛。

包子攤大嬸接過草藥端詳了一番，見這草藥品相確實不錯，藥香味十足，笑了笑便遞給林復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這兩個包子你拿去吃吧，這草藥大嬸就收下了。”

林復連聲道謝，拿起包子就狠狠地咬了一口，那滿足的神情仿佛這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一邊咬著包子，一邊沿著街道往前走，眼睛還不時地四處張望，心里仍琢磨著怎么找到那個親戚。

由于吃得太急，又有些心不在焉，沒注意前方的路。

這時林老爺呢，剛從聚德軒出來，看得出來他心中滿是憂慮，腳步匆匆。

就在一個拐角處，林復與林老爺迎頭撞上，手中咬了沒幾口的包子飛了出去，人也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林老爺本就心情煩躁，這一撞更是讓他怒火中燒，頓時破口大罵。

“你這小乞丐，走路不長眼嗎？還是趕著去投胎啊！”

他的一雙眼睛不大，卻透著精明與審視，此刻正帶著厭煩與慍怒盯著林復。

林復抬起頭，撞入眼簾的是一位身著華麗錦袍的中年男子，身形微微發福，一看就是鎮上的達官貴人。

今天他本來吃了閉門羹已經憋了一肚子氣，加上饑餓，此時也顧不上眼前人的身份，理都沒理，轉頭看著地上已經臟了的包子，心中一陣失落，但還是撿起來擦了擦，吹了吹，又接著吃。

林老爺又狠狠瞪了林復一眼，心中想著煩心事，實在沒心思與這落魄乞丐糾纏。

他冷哼一聲后，便轉身繼續朝著自家藥鋪的方向走去，腳步匆匆，神色凝重，嘴里還低聲嘟囔著。

“真是晦氣，碰上這么個不知禮數的野孩子。”

林復則頭也不回，一邊啃著撿起來的包子，一邊拖著步子往小鎮的后山走去。

他心中滿是沮喪，不僅沒找到親戚，還被人當成乞丐趕出來，剛剛又撞上這莫名其妙發脾氣的人。

沒辦法，林復還是覺得山里自在，他想先在附近的山里找個地方歇腳，尋親的事等他休息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