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只剩下了博士、宋珩，以及奧羅拉與小皮。

宋珩見小皮撒歡兒式地圍著奧羅拉搖尾巴，不由心生奇怪，她下意識想坐起身來。

病床連接著宋珩的意識，她這個想法一出，病床便支撐著她坐了起來。

“小皮本就是奧羅拉的小狗。”

博士在宋珩身邊坐下，他轉頭看著小皮與奧羅拉的互動，目露溫柔。

“……”

現在的狀況完全超出了宋珩的預料。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但更多是防備。

小皮是奧羅拉留給她的？

奧羅拉不是人工智能嗎？

見宋珩陷入沉默，博士轉向她，笑了笑。

他將頭上的黑色幃帽扯下，露出光滑的金屬頭顱。

宋珩看著博士一張臉上僅有的機械義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博士看著宋珩強壓驚色的表情笑了：

“你是第一個沒被我嚇到的年輕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珩不喜歡失控的感覺。

博士的言行讓她摸不著頭腦，這讓她很不安。

聞言，博士笑了一下，他伸手在后腦處拉了一下，然后他整個機械面容都被他扯了下來。

“我靠……”

宋珩嚇得整個人差點從床上站起來……

然后，博士的機械面容下，露出一張很年輕、很俊美的臉。

不過這張臉的邊緣處有幾顆類似于疤痕的鐵釘扣。

“你……你有臉？”

宋珩有些大喘氣，她慢慢平息情緒，抬眼打量著博士的“人臉”。

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間。

她腦袋又開始疼了。

“頭又疼了？要不要讓艾西斯給你做個小手術，將那兩段記憶取出來？”

博士一掃以往冷漠平靜的態度。

他歪頭看著宋珩，言語中帶著溫柔與……心疼？

“你知道我的那兩段記憶？”

宋珩用意識將腦中那陣刺痛強壓下去。

“小珩啊，那不是你的記憶。”

博士看著宋珩可以稱得上執拗的表情，嘆了口氣：

“你不是都看清了嗎？沒有【水流】之后，你都能看清了啊。”

“你開什么玩笑？那當然是我的記憶，那是我前兩世……”

有種失重感將宋珩籠罩，她有些失控。

“那不是你的記憶，更不是你的什么前兩世……那是她為了讓你具備生存能力強行植入的、屬于她們的記憶。”

博士站起身，他一把撈起一旁的小皮，坐到了一旁的軟皮沙發上。

“她們？她們是誰？”

宋珩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昏迷時看到的那兩張女子的面孔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的母親……還有一個瘋子，按血緣關系來說，你要喊她一聲‘小姨’？”

提到后者時，博士頓了頓，他毫不掩飾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恨意。

“我憑什么相信你？”

宋珩心中隱隱感覺博士說的都是真的，但一時間，她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量。

博士深深嘆了口氣，他松開小皮，輕輕揮了揮手，一個懸浮電子面板便出現在了宋珩面前。

是一份血緣測試文書。

宋珩雖目不轉睛地看著文書中的各種數據信息，嘴卻很硬：

“這些都可以作假……”

“一開始見到你，即使你很像她，我也從未想過你是她的孩子。”

博士看著宋珩，像是在透過她的臉在看另一個人。

“因為，她已經死了很久了。”

博士站起身，聲音很輕：

“你身上的【水流】一看就是那個瘋子的東西，我本以為你只是她的復制品，沒想到你真的是她的孩子。”

說到這，博士看向宋珩，笑容很復雜：

“宋珩，你是第一代救世主的女兒。”

宋珩因極度震驚睜大了眼睛。

“你……見過她嗎？我的……母親？如果她死了很久了，那我……”

宋珩腦袋中的問題很多，以至于她有些語無倫次。

“我見過你的母親，她是我的姐姐。”

隨著博士此言一出，宋珩直接呆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那個瘋子怎么做到的，也許是她孕育了你……當然，你要叫她一聲‘小姨’，那個瘋子，人們習慣于叫她‘二代’。”

博士臉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凄涼：

“但她們，都死了，只剩一個我。”

“小珩啊，之前我說，我們不是本家，事實上，我們不僅是本家。”

博士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是你舅舅。”

“……”

宋珩坐得筆直。

她現在腦子一團糟。

所以她不是重生？

所以她腦中的記憶都是屬于她母親與小姨的？那些都不是異世，而是末世一期與二期？

所以，她……

“那你叫什么？”

博士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宋珩沉默半天竟問了這樣一個“最沒用”的問題。

“宋星喬。”

他頓了頓，補充道：

“你母親叫宋星棠……那瘋子叫宋星禾，我們是三姐（兄）妹。”

“你為什么叫她‘瘋子’。”

宋珩在心中排了下序，宋星喬應該是老二。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那么討厭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她小姨。

“我恨她。”

博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當然，她也恨我，我們都認為是彼此害死的……你母親。”

“我母親和小姨是怎么死的？”

宋珩很快接受了這些稱呼。

她腦中屬于她們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她能感覺到她與她們之間的感情連接。

“說來話長，以后，你再慢慢了解吧。”

博士將自己的機械臉扣了回去，又戴上了黑色幃帽。

“你為什么要遮住自己的臉……”

宋珩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宋星喬能活到今天，肯定不是靠的運氣。

“要不要把她們的記憶取出來？沒有【水流】，你會常常頭疼。”

博士再次提議道。

宋珩搖搖頭。

她想了解她們，而且，那些記憶已經成了她的一部分。

“舅……博士，她們都沒能活過25歲嗎？”

宋珩看著博士的機械臉，“舅舅”兩個字還是沒能喊出口。

“你若不習慣，喊我‘博士’便是。”

博士看著宋珩，眼中一片溫和與包容。

聽了她的問題，他垂頭搖了搖：

“小珩，你腦中的記憶只是一些片段。”

見博士不愿多說，宋珩也沒多問。

她彎腰將小皮抱起來，有些好奇：

“小皮真的是‘小狗嗎？奧羅拉養過小狗？”

“小皮是你母親送給奧羅拉的禮物，在它離世后，奧羅拉將它的記憶編入了程序。”

博士像是回憶起一些很美好的事情。

“奧羅拉……不是人工智能嗎？”

宋珩有些疑惑。

“奧羅拉是我的一部分，你可以理解為他是‘曾經的我’。”

“至于，小皮是怎么找到的你……大概，奧羅拉有他的想法。”

“可愛的小珩，如你所見，我一向比他有更敏銳的感知力。”

一旁的奧羅拉適時開口。

它抑揚頓挫、極富有感情的聲音讓宋珩很難將它與博士對應起來。

“所以，要殺我的人和她們的死有關系嗎？”

宋珩沉默一瞬，抬頭問道。

博士沒有立刻回答她。

他讓護理機器人重新為宋珩換了杯溫水。

“小珩，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從此以后，沒有人能傷害你。”

“我活到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復仇。”

“所有傷害過你們的人、東西，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宋珩看到了博士機械眼中閃爍著的恨意。

她再次陷入沉默。

她本以為博士推行這些實驗、計劃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那是你母親的理想：讓人類在末世中活下去，是不是很偉大？”

博士似乎知道宋珩在想什么。

他來到床邊，想抬起手撫一撫宋珩的臉。

但看到自己的機械手，博士又將手收了回來。

“小珩，你的母親為人類帶來了希望的火種，那個瘋子為人類趕走黑暗、迎來了黎明，而你，將會延續她們的使命，守護住人類的黎明。”

“這是我們宋家的傳承。”

不過，博士的語氣漸漸冷了下來：

“但，能將人類置于死地的，永遠是人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