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緊緊盯著相機。

準確來說是相機上的指示燈。

原本的指示燈是透明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在我來上學的路上它一直在閃爍，一會兒綠一會兒黃，嚇得我以為它壞了。

或許是對我不太信任，系統并不愿向我透露太多信息，但是根據指示燈變為紅色就可以拍照打卡這個信息，我猜指示燈應該是某種信號的接收裝置，而現在它變換顏色，說不定也是在接收信號，但可能不符合打卡要求才沒有變成紅色。

總之，想要弄清楚打卡規則甚至是這個系統的秘密，還得觀察一段時間。

我盯著相機沉思。

呃……

我突然扶額嘆氣，太糟糕了，明明不是在研究院，我卻習慣性去探索研究，看來我已經變成一位“合格”的社畜了。

路邊的巷子里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媽的，還敢反抗是吧……”

“不打死他，我就不姓劉！”

我尋聲看去，只見一個很深的巷子里有幾道糾纏的身影，四五個其他學校的少年圍做一團或踹或揍，而被打的少年被他們擋著，看看不清長相。

校園霸凌？

我的腦子里閃過幾個畫面，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腳步頓了一秒，并未停留。

巷子里，蜷縮在地上、護著頭任由其他人動作的少年看見少女閃過，眼里并未有任何憤懣失落的情緒。

下一秒，警笛聲由遠及近。

“艸，誰他媽多管閑事報警了！”

幾個外校少年雖無法無天慣了，但對警察這一職業還是有天然的恐懼心里，想也不想便停下動作，消失在更深的巷子里。

巷外，我聽著里面的腳步聲漸遠，按下不斷發出警笛聲的音頻，轉身朝學校走去。

“咳咳……”少年扶著墻慢慢走出來，看著前面穿著一樣校服的少女，眼里閃過一絲困惑。

或許是巷子里發生的那一幕讓我有些心情低落，我低著頭往前走，并未聽到身后的呼喚。

“夢夢，夢夢！”

林派派見我一直沒理她，跑上前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問：“夢夢，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明媚的笑臉闖入我的視線，我愣了一下，腦海里自動彈出少女的名字：林派派。

我眨了眨眼睛，學著白夢然的反應表現出一副擔憂的樣子，“派派，你有沒有寫數學作業啊，我還沒寫完……”

數學一直是白夢然的弱勢科目。

“我就知道你沒寫完！”林派派一副了然的樣子，自然而然地拉住我的手說：“還好我們都是楊老師，布置的作業是一樣的?！?

提前十分鐘到校，我趕在數學課代表交作業的最后一秒抄完作業，然后跑到林派派所在的3班。

“派派，白夢然又來找你了?！?

我不著痕跡地往里面瞅了一眼，看到林派派和幾個女生圍在一起說話，心里了然，看來她在班上很受歡迎。

想到任務的第二條，我又往班里看了一眼，她會向誰表白呢？

“夢夢！”

“派派，你的作業，救我大命了！”我將作業遞給她，夸張道。

“哪有那么夸張?！绷峙膳尚α艘幌?，順手將我拉到走廊的盡頭小聲問：“那個，唐軒還是沒有來學校嗎？”

唐軒是我班上的人，高一的時候成績很好，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高二突然成績一落千丈，還總是不來上學，甚至有傳言他在外面和其他學校的打架……

我回想了一下，搖頭說：“還沒有，要是他來了，我跟你說一聲。”

林派派眼里閃過一絲擔憂，深吸一口氣道：“好，對了，如果你見到了他，可不可以把這個紙條給他?！?

情書？看著不太像。

我留了個心眼，回到班上便把紙條夾在書里，等待時機把紙條交到應給的人手中。

“向量就是既有大小又有方向的量……”

三尺講臺上，頭發稀疏的老師情緒激昂、唾沫橫飛，我撐著頭看向窗外新發的綠芽，興致缺缺。

五月的天氣不冷不熱，陽光攀上胳膊，卻并不感到灼熱，反而有一種讓人心癢的暖。

同桌是個臉圓圓的可愛女生，見我一直在發呆，忍不住用手戳了戳我的胳膊，低聲說：“夢夢，老師叫你……”

我回過神，起身從善如流地回答了黑板上的問題。

數學老師對我的走神還有所不滿，但瞬間被站在門口擋住光線的少年吸引注意。

“唐軒？”

有人驚訝、疑惑，甚至厭惡，但都不妨礙他一出現便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事實。

仍舊站著的我直直對上少年的眼睛，他的目光有點奇怪，而后我又被他顴骨上的傷吸引注意。

真的是不良少年？

“進來吧，既然還想學習，就要堅持來，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睌祵W老師說完，又讓我坐下并敲打幾句：“就算提前預習了，也要認真聽課?！?

若是我真的是個高中生，恐怕此刻早就羞得抬不起頭了，不過作為一個工作幾年的老油條，這句話在我心里掀不起任何波瀾。

下課后，我本想直接走到唐軒桌前遞紙條，但想到寄主面對男生時羞怯的性格，便按捺住了沖動，在紙條上覆蓋了便利貼，裝作找其他人經過他，然后把紙條扔在他課桌上。

‘林派派讓我給你的?！?

唐軒看著便利貼上狂放不羈的字跡，又看了下面的紙條，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得知白夢然已經將紙條給了唐軒，林派派便魂不守舍的熬到了放學。

她快速收拾書包，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定在桌前，手里拿著兩個羽毛球拍，“派派，一起去打羽毛球?。俊?

“我臨時有點事，你們玩吧。”

林派派朝羅放笑了笑，將背包甩到背上離開教室。

她跑的急切，沒注意到背包上的掛飾不小心將羅放的手臂刮傷，也沒注意到他臉上顯而易見的失落。

在跑向約定地點的途中，林派派不可抑制的回想起與唐軒的事。

他們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便是鄰居兼同學。

那時的她在學習上還不開竅，不論報多少補習班，在班上的成績都只是中下游。

而唐軒是天才，看過的東西只一遍便能記住，連從未接觸的奧數題也能憑感覺做對。

爸媽知道鄰居有個神童后，便天天壓著她去對面做客。

林派派一開始是不愿的，可去多次了就習慣了，更何況唐軒長得那么好看，成績也確實很好。

“……那這道題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題目說了其他幾條邊長，我們將這兩個點連接，就變成了兩個三角形，已知邊長，可以用勾股定理來解……”

少年處在變聲期的聲音有些低沉，但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面對少女的詢問，他會一遍遍講解，直到少女完全理解。

他們有時也會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尋找有趣的店鋪，哪怕天氣炎熱，皮膚被毒辣的陽光曬紅曬黑，也樂此不疲。

少女的心思總是隱秘細膩些，有許多煩惱無法對父母說出口，卻能毫無保留的展露在少年面前。

在一天天的相處中，少女對少年的友情不知不覺轉化為愛戀，卻羞于說出口。

林派派本以為會一直這么下去，但變化總是讓人觸不及防。

初二那年，唐軒的父親投資破產入獄，母親受不了沒完沒了的追債人，變賣房產還債，然后帶著他改嫁他人。

林派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遇見他了，沒想到他們倆竟然上了同一所高中。

她欣喜若狂，但他卻變了很多，雖然依舊把她看作需要照顧的妹妹，但到底不如從前親近了。

最近這段時間，她聽聞了許多關于他不好的傳聞，也知道他偶爾才來學校的事。

她很擔心他，想知道這兩年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然而她的憂心卻換來了唐軒的冷漠和抗拒。

她不愿再等下去了，她想要將自己多年的愛慕和心疼告訴他，哪怕結果可能是被他拒絕。

林派派狂奔到老城區的小公園，他們曾在這里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每一處爬爬梯、每一個秋千都留下了他們幼時的身影。

咚咚咚……

林派派心跳如雷，既有劇烈運動后的緊張，也有忐忑不安的緊張。

唐軒還沒來，林派派努力平復急促的呼吸，擦掉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坐在秋千上等待。

他會來嗎？

林派派看著天邊緋紅的晚霞，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等待神明降臨的信徒。

他會來吧？

唐軒看著擋在身前的幾人，好看的眉頭皺起：“我還有事，沒空陪你們鬧。”

“你TM裝啥呢！”染著紅頭發的少年脾氣火爆，腳踩在路邊的石頭上指著他罵道：“今天早上讓你逃了，現在可沒人給你報警?！?

唐軒抿了抿唇，看著即將落山的太陽，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

“艸，還TM裝，我們上！”

幾個少年一擁而上，但還未靠近，便慢慢撤退，臉上帶著些許畏懼。

“看走眼了，你TM居然帶著這玩意，算你狠，我們先走！”

躲在遠處的我沒看到唐軒手里拿的東西，只看到那幾個外校少年莫名跑了，有些好奇唐軒是用什么方法逼退他們。

看到那幾個人，我才發現原來今天早上在巷子里被人揍的少年就是唐軒，放學后他們陰魂不散的纏了上來，讓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執著。

這么執著于霸凌一個人，還真是“毅力可嘉”！

那些人跑后，唐軒從旁邊的車棚推出一輛自行車走了，我表情一呆，不按套路出牌？

眼見唐軒即將消失在街道盡頭，我連忙揮手打了輛出租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