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云路尋仙闕瑤光初叩門

測靈盤的藍光尚未完全斂去，王通執事已按捺不住激動，一把抓住墨淵的手腕。那只常年握持玉簡的手尚帶涼意，卻被執事掌心的暖流烘得發燙。周圍的驚嘆聲潮水般退去，墨淵只聽見自己脈搏在腕間突突跳動——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察覺到執事指尖暗藏的靈力枷鎖。

“好！好個九天玄冰靈根！”王通哈哈大笑，震得墨淵耳膜發疼，“小家伙，跟我回宗！宗主若是見了，保管……”他突然頓住話語，眼神復雜地掃過墨淵胸口，那里隔著衣衫，玉簡正隨著測靈盤的余波輕輕震顫。

另一位年長執事上前一步，袖中滑出一枚青色令牌，令牌入手便化作一道流光，將墨淵整個人托起。“事不宜遲，即刻啟程。”他聲音低沉，目光卻如鷹隼般掃過演武場中蠢蠢欲動的人群，“此等靈根若被魔修察覺……”

風聲在耳邊驟然炸開。墨淵從未體驗過如此迅捷的移動，腳下的落仙城迅速縮小成棋盤，山川河流如墨色絲帶在云層下鋪展。他趴在流光之上，看見下方有商隊的馬車如螻蟻般爬行，忽然想起青石鎮的茅草屋頂——原來凡俗與仙途的距離，不過是一陣風的長短。

三日云路，不見日月。當流光穿透最后一層云海時，墨淵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并非想象中的瓊樓玉宇，而是萬仞絕壁上生長的宮殿群。赤紅巖峰如神劍插天，殿閣懸于飛瀑之上，琉璃瓦在云氣中時隱時現，竟似從山巖肌理中生長出來的水晶。更奇的是崖壁間穿梭的修士，或御劍，或乘鶴，衣袂翻飛處灑下點點靈光，落在下方墨綠色的靈田中，驚起一群背生金紋的仙鶴。

“此處便是瑤光仙宗外門‘棲云崖’。”王通執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莫看這崖壁荒蠻，可都是萬年玄鐵巖，尋常法寶也難傷分毫。”

流光在一處平臺落下，墨淵踉蹌站穩，發現平臺邊緣立著一塊三丈高的石碑，碑上“瑤光仙宗”四個古篆字正緩緩流淌著銀白色的光。他下意識摸向胸口，玉簡的震顫愈發明顯，竟與石碑的光芒形成了某種共振。

“此乃‘護山靈篆碑’，凡宗門弟子皆需在此刻下神魂印記。”年長執事遞過一枚刻刀，刀刃閃爍著幽藍寒光，“伸出手來。”

刻刀觸及指尖的瞬間，墨淵猛地一顫。不是疼痛，而是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血脈直沖天靈，腦海中炸開無數玄奧符文。他看見石碑上的古篆分裂成萬千流螢，其中一縷金芒脫離碑體，如活物般鉆入他的眉心——正是測靈盤上那道神魂之光！

“嗯？”年長執事手中的刻刀險些落地，“神魂光竟能與護山靈篆共鳴……此子日后，不可限量啊！”

外門弟子的居所設在崖壁鑿出的石洞里。墨淵分到的“聽風洞”位于棲云崖東側，洞口正對著一片翻涌的云海。洞內陳設簡單，石床、石桌，墻角堆著幾捆靈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這是‘凝氣丹’，外門弟子每月三枚。”王通執事將一個玉瓶放在石桌上，“你靈根特殊，初入宗門切勿急于修煉，先熟悉《瑤光基礎吐納訣》。”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墨淵依舊攥著玉簡的手上，“還有，宗門規矩森嚴，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去的地方……尤其是主峰‘晚璃峰’，萬萬不可靠近。”

執事離開后，石洞陷入沉寂。墨淵走到洞口，望著下方奔騰的云濤，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活得像個人樣”。如今他踏入了仙門，可這懸在萬丈高空的石洞，與青石鎮的土坯房又有何不同？不過是換了個更大的牢籠罷了。

他攤開手掌，那枚刻著“引”字的玉簡在暮色中泛著幽光。方才在護山靈篆碑前，他清晰地感覺到，玉簡里的力量似乎被某種東西牽引著，而那牽引的源頭……正是云霧深處，那座被萬千霞光包裹的最高山峰。

晚璃峰。

這個名字在心中默念時，墨淵忽然打了個寒噤。他有種預感，那座隱在云巔的宮殿，將會是他仙途上第一道無法繞過的深淵。

夜風穿洞而過，帶來遠處靈田的草木清香。墨淵盤膝坐在石床上，翻開執事留下的《吐納訣》竹簡。然而目光落在蝌蚪般的文字上，腦海里卻反復回放著測靈盤上那道璀璨的藍光——那光如此純凈，如此凜冽，像極了青石鎮寒冬臘月里，掛在枯枝上的冰棱。

或許，只有足夠鋒利的冰，才能劈開這名為“命運”的枷鎖。

他閉上眼，按照口訣嘗試引氣入體。就在這時，懷中的玉簡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芒從玉簡中射出，悄然沒入他的眉心，與護山靈篆碑留下的印記遙相呼應。

而在千里之外的晚璃峰之巔，那位憑欄遠眺的絕美女子指尖微動，杯中的靈茶泛起一圈細密的漣漪。她望著棲云崖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仿佛聽見了冰層下嫩芽破土的聲音。

“九天玄冰……神魂異光……”她輕聲呢喃，玉指摩挲著杯沿，“真是有趣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