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軍看似張啟民真的不懂，就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發(fā)工資的那一天！”

張啟民聞言，立刻做出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張啟民的表現(xiàn)，胡永軍看在眼里，很是滿意。

張啟民暗想，其實按胡永軍的說法，即使一個月沒來班上那也是可以的。

因為，前一世，不久以后，瀧泉縣的各個單位就要開始實行新的財務(wù)制度了。

各單位的工資不再是當面發(fā)現(xiàn)金，每個人都將辦一張銀行卡，工資以后直接打在銀行卡里，錢直接上銀行去領(lǐng)取。

前一世，這個階段，文教局很快就要拆分成兩家單位：文化局和教育局。

文化局直接領(lǐng)導(dǎo)的單位有文化館、圖書館、劇團、電影院。

文化局還要成立一家新的單位——博物館，原來破破爛爛、只有一個簡陋展廳的文管所會被直接拆掉。

隨著文化市場的興起，文化局下面的文化市場綜合執(zhí)法大隊，將成為香餑餑……

想到此，張啟民的思緒開始飄揚起來。

兩人正喝著茶，門外，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往張啟民他們辦公室方向而來。

胡永軍停止了喝茶動作，對張啟民說道：

“你猜猜，是哪個大美人要來我們辦公室？”

張啟民笑著搖了搖頭。

隨著高跟鞋的聲音在門口戛然而止，一個靚麗的人影出現(xiàn)了門口。

來人是館里負責(zé)報刊書信分發(fā)的小蔣，她一臉好奇地望著辦公室內(nèi)，然后沖張啟民揮了揮手中的信件，大聲說道：

“你叫張啟民？這里有你的郵件和匯款通知單！”

張啟民不由得在心里低呼了一聲：

“這稿費，來得太及時了！”

東大國的郵政匯款通知單，約巴掌大小，上面的線條是綠色的，和張啟民用來寫小說的稿子格子同一種顏色。

就是這么一張不起眼的綠色的郵局匯款單，曾經(jīng)承載了無數(shù)文學(xué)青年的夢想與榮耀。

燕京的辦事效率，真是快啊！

才八月十號不到，他們已經(jīng)把今年第五期的雜志樣刊印出來了！

不僅印出來了，而且郵寄到了自己手中。

拆開偌大的牛皮紙信封，四本最新一期《當代》雜志露出了真容，還散發(fā)著淡淡的油墨清香。

按張啟民閱讀雜志的習(xí)慣，一般是先看目錄，然后看正文。

在《當代》的目錄里，張啟民的小說《河邊的錯誤》被排版了最頂端，小說名的后面印著張啟民的姓名。

頭條！

這是出乎張啟民意料的。

前一世，有過一個特別牛逼的作家，在給某雜志投稿小說的時候，就說了句牛逼轟轟的話“我這篇小說排頭條”，被當作神話傳了很久，以至于以看文學(xué)雜志為樂趣的張啟民都被感染到了。

而現(xiàn)在，自己的小說竟然直接被排在了《當代》頭條！

出乎張啟民意料的還有，那張“東大國郵政匯款通知單”上的金額：

八百七十元整！

下面的附言里，打著一行墨痕較淡的字：

“《河邊的錯誤》稿費”

這么說來，《當代》雜志給自己開出的稿費，是一千字三十元！

這個單價，如果放在前一世張啟民重生前，一點都不高。

但現(xiàn)在是公元1987年！

八百七十元錢，無疑是一筆巨款！

以胡永軍文化館正式編制人員的工資，這筆錢是他一年工資的工資總和！

胡永軍一把搶過匯款通知單，瞬間被上面的金額給驚嚇到了。

“這么多！啟民，你這次發(fā)大財了！”

語氣里，充滿毫不掩飾的羨慕。

張啟民輕輕地笑了笑。

他把手中的一本《當代》向胡永軍遞去。

胡永軍翻開雜志，看到張連民的小說竟然被排在了第一篇！

胡永軍粗粗地翻了翻，《河邊的錯誤》竟然有二十三頁之多！

如果說之前，胡永軍心底里還有想把自己的詩歌繼續(xù)寫下去，以期和張啟民的小說并駕齊驅(qū)的話，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一點兒信心。

能在燕京的國級刊物《當代》上發(fā)表小說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和自己同一個辦公室工作，而且他的年紀還只有十八歲！

胡永軍此刻，已經(jīng)成了張啟民最堅定的擁躉！

胡永軍的思想活動，張啟民當然是不知道的。

他從牛皮紙信封里又抽出一本，遞給小蔣，口中說道：

“小蔣，請你幫我把這本雜志送給王館長，謝謝！”

小蔣一直一臉好奇地看著剛才眼前發(fā)生的一幕，這個能在燕京的國級雜志上發(fā)表小說的年輕人太奇怪了！

怎么說呢？如果是平常人，收到這么一大筆稿費的時候一定會歡呼雀躍，不歡呼雀躍，那至少會高興一下吧？

但這個張啟民實在是太冷靜了！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好像就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太不可思議了！！

小蔣從張啟民手里接過雜志，返身離開了他們辦公室。

等走出了七八步遠，小蔣突然心里涌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咦？我為什么要幫他送雜志呢？！

自己發(fā)表小說的雜志，應(yīng)該他自己送才是啊！那樣才能體現(xiàn)出他的誠意。

還有，聽說這個張啟民才十八歲，他怎么能和館里那些人一樣，也叫我“小蔣”？！

再怎么，我都比他大了五歲……

五歲啊，我怎么會比他大五歲？

小蔣瞬間被自己產(chǎn)生的念頭嚇著了，快步朝館長室走去。

看到小蔣走了，胡永軍問張啟民：

“啟民，你現(xiàn)在有這么大一筆稿費，打算怎么花？”

張啟民笑了笑，說道：

“這倒沒有想好，前幾年我讀高中，家里欠了些錢，要去還上。”

胡永軍聽完，發(fā)出一聲唏噓：

“哦！”

張啟民撒了個謊。

家里四口人種茶葉，供個高中生還是供得起的。

所幸，安仁鄉(xiāng)是離瀧泉縣城最遠的鄉(xiāng)，那邊的具體情況胡永軍未必清楚。

“啟民，現(xiàn)在你剛在《當代》上發(fā)表小說，你要乘勝追擊，把給咱自己辦的《瀧泉文藝》的小說寫出來！”

“好的，我抓緊寫出來！”

“這就太好了，小說有了！到時候，你的小說，我們《瀧泉文藝》也排頭條。”

“謝謝胡編！我們《瀧泉文藝》創(chuàng)刊號的稿子都齊全了嗎？”

“沒呢，截止目前，還只有你一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