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張啟民來到瀧泉文化館，他先來到胡永軍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門關(guān)著。

張啟民敲了敲門，里面?zhèn)鞒鲆粋€慵懶的聲音：

“誰啊？”

“是我，張啟民。”

門開了，胡永軍一臉惺忪，看似剛才正在睡覺。

等看清是張啟民后，胡永軍責(zé)怪道：

“你怎么才來？快快，我?guī)闳フ茵^長。”

胡永軍興沖沖帶著張啟民來到館長辦公室。

王淑蘭正伏案辦公，抬頭看到張啟民時，頓時滿面笑容：

“張啟民，關(guān)于你來文化館工作的事已經(jīng)辦好了！”

王淑蘭告知張啟民：明天就來文化館上班！

當(dāng)然還有些其他具體事項。

“你就和胡永軍一起辦公，具體協(xié)助編輯《瀧泉文藝》的工作。”

王淑蘭說完最后一句話，一臉期待地看著張啟民的反應(yīng)。

張啟民瞬間秒懂了王淑蘭的意思，說道：

“謝謝王館長，我的事，讓您費心了！”

“張啟民，你是我們?yōu){泉縣難得的人才，上級領(lǐng)導(dǎo)非常重視，以后你在館里工作，有什么困難隨時來找我！”

張啟民點頭：“好的。”

出了王淑蘭辦公室，張啟民隨胡永軍來到了胡永軍的辦公室。

以后，這里便是自己工作的地方了！

胡永軍再也不是光桿司令了，兩人將一起并肩奮戰(zhàn)。

這個結(jié)果，是胡永軍幾天前沒有預(yù)料到的。

胡永軍表現(xiàn)得比張啟民還興奮，不斷地重復(fù)著舟倡義電話里的話：

“假以時日，你將成為我們錢江省的代表作家，全國首屈一指的作家……”

張啟民微笑著，看著胡永軍。

胡永軍又給兩人各自泡了茶，他端起杯子吹去上面漂浮的茶葉，問張啟民：

“啟民，舟倡義編輯帶走的小說你寫了啥？”

要知道，那是張啟民原本寫給《瀧泉文藝》的小說，是他向張啟民約的稿，可卻一個字都還沒看到！

張啟民聞言，輕輕一笑：

“我是瞎寫的，我都忘記了自己寫了什么，不過雜志很快就要出來了，到時候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胡永軍伸出一根手指朝張啟民搖了搖：

“你又耍我了不是？”

張啟民連聲抱怨：

“前天中午的酒，我實在是喝暈了，這幾天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我腦子都糊涂了。”

胡永軍發(fā)出了一聲長笑：

“哈哈哈，下次，哥請你！你這個酒量可不行，哥帶你好好練練！”

“胡總編，你還是饒了我吧，喝酒，我可實在是不行。”

“哈哈……”

當(dāng)天下午，張啟民來到了文教局財務(wù)股，辦好了相關(guān)手續(xù)。

財務(wù)股急事急辦，很快就辦好了他的入職手續(xù)。

因為才8月頭上，按文教局每月四號發(fā)工資的慣例，財務(wù)股的李出納當(dāng)場叫張啟民簽字，補發(fā)了他8月份的工資：

三十七元八角八分。

這是合同工的一個月工資，但對于張啟民來說，已經(jīng)是筆巨款了。

張啟民還從后勤處領(lǐng)到了給他作為臨時宿舍的鑰匙，這可是新分配到局里參加工作的大學(xué)生待遇，明顯屬于局里領(lǐng)導(dǎo)特批的。

負(fù)責(zé)后勤處的是位姓謝的婦女，看年齡臨近退休。

她的消息靈通，似乎已經(jīng)知道張啟民前途一片光明，悄悄告訴張啟民，局里正在審批建職工住房，等他以后轉(zhuǎn)正，就能在局里排上隊了。

張啟民明知故問：“排什么隊？”

“分房啊，等你成了正式編制，就能分到屬于你的住房。”

張啟民向?qū)Ψ街轮x：

“謝謝謝阿姨！”

謝阿姨臉上笑出一朵花：

“不用，不用，你跟謝阿姨客氣什么……”

出了文教局的大門，張啟民在街上走了一段，他看到了縣供銷社的門市部，沒有猶豫，腳步向門市部走去。

柜臺前，有個穿的確良襯衫的中年男人拍出三張煙票：

“兩包新安江！要帶錫紙的！”

售貨員掀開木板柜蓋：“錫紙的沒了，白皮要不要？”

又壓低聲音：“后屋有牡丹……八毛。”

等前面的人走了，張啟民的腳步從裝著散裝煙的玻璃罐前移開，慢慢靠近柜臺，對售貨員說道：

“給我拿兩條牡丹。”

售貨員看了看張啟民，神色有些猶豫。

但張啟民接下來的舉動，立刻讓售貨員打消了疑慮，只見他慢慢從口袋里往外掏錢，正是今天領(lǐng)到的第一筆工資。

書包里揣著兩條牡丹，當(dāng)晚，張啟民回到了安仁鄉(xiāng)南山村。

當(dāng)張啟民把書包放在吃飯桌上，從里面掏出了兩條在縣城買的“牡丹”時，張水林和張時福都愣住了。

看二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張連民只好說道：

“爺爺、爸，我領(lǐng)了第一個月工資，明天開始正式在縣文化館上班了！”

張時福眼神不好，耳朵卻沒毛病，頓時喜上眉梢：

“哦么，我的民兒！好啊！”

張水林雙手不停搓著身體兩側(cè)的衣襟，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等在外面忙活的奶奶和母親進(jìn)了屋門，得知這個好消息，一家人圍坐一起，你一言我一句，都難掩喜悅的心情。

“民兒，在城里上班一個月多少錢？”

“三十七元八角八分，這還是合同工的工資，以后轉(zhuǎn)正了會更高。”

“這么多！民兒，在城里上班可不比鄉(xiāng)下干活，要聽領(lǐng)導(dǎo)的話，手腳勤快一些！”

“嗯，我知道了。”

“要記得準(zhǔn)點吃飯，不能飽一頓饑一頓……”

“我記住了！”

“還有，你剛上班，花錢的地方多，家里再拿點錢在身上，窮家富路，外面可別短錢了。”

“錢不需要了，上次的二十我還沒花完呢……”

張啟民腦海里，想到了胡永軍告訴他《當(dāng)代》雜志要給他寄樣刊和稿費的事了，但他沒想說出來。

要是說出來了，又得給家里人解釋半天。

平靜下來后，張水林提出疑問：

“啟民，你在城里上班，每天還是回家嗎？”

“不啊，文化館給我安排了宿舍，就在城里，離電影院不遠(yuǎn)，明天就能拿到鑰匙。”

“哦！”

全家人聞言，都發(fā)出了一聲驚嘆！

當(dāng)然等以后轉(zhuǎn)了正，還能分到真正的住房，這事也不能說。

不然好消息太多，家里人一下子接受不了，萬一爺爺奶奶一激動，有個頭暈?zāi)X熱的，就不好辦了。

而李鳳英在聽到張啟民要住宿舍的話后，立刻起身走開了，她要去為張啟民準(zhǔn)備棉被鋪蓋。

奶奶高興得仿佛年輕了幾十歲，當(dāng)即又要去逮雞來殺。

張啟民趕忙去制止。

哪里制止得住！

于是，晚上，全家人又吃上了雞肉。

因為這幾天上了幾次飯店，張啟民看見葷菜興趣不大，倒一直用筷子夾放在桌子角上的炒青菜。

細(xì)心的奶奶心疼得起身將青菜碗給直接端走了，還不忘給張啟民夾了一個大雞腿！

看著自己飯碗里，被連皮帶肉的雞腿覆蓋，張啟民哭笑不得。

張時福和張水林今晚都喝了點兒酒，是供銷社開在村里的代銷商店買的散裝白酒，度數(shù)不低。

兩人明顯都喝過了量，說話時舌頭都大了。

張啟民的爺爺張時福，嘴里含糊地說：

“哦么！”

張啟民的父親張水林，也跟著說：

“哦么……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