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空前絕后的激烈搏殺,正以石碑山為舞臺,上演著驚心動魄的一幕。
相比之下,無雙派與黑手黨的大規模沖突,似乎都成了這兩位武林頂尖高手比拼的注腳,成了他們的陪襯。
然而,這場驚天動地的比武注定無法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太久,因為此刻,真正決定戰場走向的,是那自山腳席卷至山頂的無雙派大軍。
他們的進攻異常順利,勢如破竹。
商先青一馬當先,揮舞著巨大的彎刀,如同猛虎下山,帶領著無雙派的精銳弟子,身形矯健地飛躍過一道道障礙,沖破一道道院墻。緊隨其后的弟子們也如潮水般涌上。
這位老者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到前面,將那些黑手黨的惡徒斬盡殺絕,讓他們片甲不留。
當他看到項真、展百揚、洪修竹和提堯四人竟被秋離死死纏住,無法脫身時,一股怒火猛地沖上頭頂,瞬間勃然大怒。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高聲下令:“所有弟子聽令!硫磺彈準備,給我狠狠砸向黑手黨的那些鼠輩!”
命令一下,無雙派弟子們反應神速,動作嫻熟地從腰間或特制的囊袋中抓起一顆顆龍眼大小、烏黑發亮的“硫磺彈”,瞄準下方密集的黑手黨人群,奮力拋擲出去。
“轟!轟!轟!”硫磺彈在人群中接連爆炸,瞬間綻放出無數絢爛奪目、卻帶著死亡氣息的火花。
由于黑手黨眾人驚慌失措,大多擠作一團,恰好給了無雙派絕佳的攻擊目標。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原本堵在“無畏山莊”大門前的黑手黨徒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打得陣腳大亂,慘叫連連,狼狽地潰散逃竄,為無雙派主力打開了通往山莊內部的通道。
正與項真激斗的秋離,猝不及防間,也被十幾枚呼嘯而來的“硫磺彈”籠罩。
對于這種火器,無論你的武功再高絕,也絕不敢與之硬碰,以血肉之軀對抗水火,無異于以卵擊石,那是最愚蠢的選擇。
這也是為何無雙派敢于與秋離這樣的頂尖高手叫板的原因——大門派門徒眾多,更設有專門研制火器的工坊。
一個人武功再高,也有力竭之時,或許能搏殺十幾個、上百個敵人,但若面對的是數千名手持火器的敵人呢?
恐怕唯一的下場,便是落荒而逃。
秋離心中電光火石間轉過這些念頭,臉上陰沉無比。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施展出了賴以成名的“霸王移鼎”手法,
雙臂一振,沛然的內力如同無形的巨手,猛地將射向自己的“硫磺彈”軌跡強行扭曲,帶向了一旁。
硫磺彈在靠近他的瞬間便被這股巨力拋偏,在夜空中劃出幾道危險的弧線,落在遠處炸開,卻未能傷他分毫。
趁著這瞬間的混亂,秋離不再戀戰,眼中孤傲冷冽的神情一閃,身形如鬼魅般急速騰挪,朝著“無畏山莊”內部疾沖而去。
看著黑手黨如此利落地潰敗,項真心中卻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他目光一閃,立刻出聲喝止了那正要領著人馬沖入無畏山莊”的提堯三人。
旁邊的‘飛翼’金木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錯愕地問道:
“項兄弟,這…如今我等攻勢正盛,為何要突然停止?”
項真面色沉靜,淡淡說道:
“金尊主,您不覺得這一切來得太順利了嗎?
想想看,我和展兄、洪兄一路過來,遭遇了多少陰險的埋伏與暗算。
可為何等我們真正打到黑手黨老巢門口時,他們卻如此輕易地放棄了山門,讓我們長驅直入?
依在下看,就算他們內亂,也該會拼死抵抗一陣才對。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是先派幾名精銳潛入探查一番為妙。”
話音剛落,那邊早已殺得性起的商先青正揮舞著大刀,砍翻最后一個小嘍啰,聽見有人要叫停,頓時暴怒,大喝起來:
“哪個龜孫子敢這個時候叫停進攻?!”
金木有些為難的看向商先青,解釋道:
“老商,是項兄弟覺得我軍進展過于順利,恐怕黑手黨設了什么埋伏,想先派精銳探查一下。”
商先青聞言,原本不善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但隨即又變得強硬起來,
他咆哮道:“放屁!如今我軍氣勢如虹,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
豈不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嗎?老夫這輩子經歷的風浪還少嗎?
這點小場面,根本入不得老夫的法眼!黑手黨那幫雜碎,被我等連番痛擊,早就嚇破了膽,
如今我無雙派大舉攻山,他們自知大勢已去,剛才那一通沖殺,死的死傷的傷,自然望風而逃!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豈能因你等一時的猶豫而錯失?
項兄弟,戰機稍縱即逝,還是立刻進襲為上上之策!”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戰場的狂熱與不容置疑的決斷。
項真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趙尋生前那份難以言說的無奈了。
無雙派,縱橫塞外大草原十余載,從未嘗過敗績,門風彪悍,人人尚武。
這種經歷,使得整個門派從上到下,都浸染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戰爭自信,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偏執的狂熱。
這種心態平日里或許能凝聚士氣,但在關鍵時刻,卻往往讓人昏了頭,屢屢做出錯誤甚至愚蠢的決定。
項真深吸一口氣,依舊保持著那份耐心,試圖再勸解商先青:
“商尊主,在下區區外人,本無資格對無雙派的攻伐大事置喙。
但戰場之上,兇險莫測,我們總該多為手下的弟兄們著想,免得他們白白折損了性命啊!”
商先青聞言,急忙拱手告罪:
“老臺弟,老夫方才失言,實在是有眼無珠,魯莽之極,切莫往心里去,切莫往心里去……”他心里明白,自己剛才那番話對這位前來助拳的項真而言,確實是態度強硬,頗為冒犯。
他補充道:“今夜老弟已經出力甚巨,且先歇息歇息,后面的戰事,就交給老夫和我無雙派的兒郎們吧!”
旁邊的金木見狀,又忍不住上前勸了兩句,卻沒想到又觸動了商先青那急于求勝的火爆脾氣。
他猛地轉過身,朝著金木怒吼道:“金木!若是你貪生怕死,就帶著你的人馬在后面留守!老夫這就帶著我的兒郎們,去和那些黑手黨的鼠輩們決一死戰!”
金木是個性情直率的莽撞漢子,被這話堵得氣血上涌,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只能指著商先青,嘴唇哆嗦:“你……你……咱們十幾年的交情,都是從大草原上出來的兄弟……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商先青“哼”了一聲,顯然不愿再理會金木的激憤,
他眼神已經徹底迷失在戰場的喧囂與自身的狂熱中,只是低聲喃喃自語,仿佛在給自己鼓勁:“老夫這就下令,進攻黑手黨!”
急促尖銳的哨聲劃破了夜空,得到了指令的無雙派弟子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戰爭吶喊,再次如潮水般涌向無畏山莊。
那口號聲充滿了草原漢子特有的粗獷與悍勇,高喊著“鐵娘娘”、“康玉德”等名字,似乎要將整個山莊都掀翻。
項真輕輕閉上雙眼,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經盡力了。
此刻,他只能默默祈禱,希望自己的擔憂僅僅是多余的,是杞人憂天。
金木在一旁,還在不斷替剛才失言的商先青向項真賠罪,語氣中充滿了歉意。
他試探著問:“老弟,咱們……還進去嗎?”
“又怎能不去呢?”項真緩緩睜開眼,聲音有些飄忽,仿佛是在回答金木,又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轟隆!”一聲巨響,無畏山莊那厚重的青銅大門被蠻力撞開,無數無雙派的弟子吶喊著,如狼似虎地魚貫而入。
然而,就在這喧囂之中,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
眾人只能聽到自己一方震天的口號聲,卻全然聽不到任何來自黑手黨的反抗、廝殺,甚至連一絲微弱的抵抗聲都沒有。
整個無畏山莊,寂靜得如同死城,沒有預想中的激烈巷戰,反而更像是一個精心布置、引誘人入內的死亡陷阱。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了項真的脊背。
“哈哈,進攻真是出奇地順利啊!看來那些黑手黨的鼠輩們,果然都嚇破了膽,望風而逃了!”
金木還在強作樂觀地笑著,試圖驅散那股莫名的不安。
然而,當他看到項真那布滿寒意的臉龐時,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再也無法擠出一絲笑意。
一股不祥的預感攥緊了他的心。
果然,就在下一秒,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轟然炸開,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震顫!
無畏山莊內,一棟棟房屋如同紙糊般接連爆炸、焚毀,沖天的火柱直插云霄,那火焰如同來自地獄的業火,來得如此迅猛,如此無情!
巨大的火光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瞬間將整個無畏山莊吞噬,化作一片令人絕望的火海。
火光中,夾雜著數不清的無雙派弟子的慘叫聲,那聲音在熊熊烈焰中回蕩、彌散,撕心裂肺。
在爆炸發生的第一時間,項真便做出反應,迅速的扯著金木飛退。
然而即便是這樣,二人也依然遭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項真的手臂衣物已經被火花夾雜著熱浪焚燒的不成樣子。
金木灰頭土臉地呆立當場,悲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聽著那些年輕弟子的哀嚎,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滾燙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洶涌奔涌,模糊了眼前的火光與慘狀。
“我們中埋伏了!遭了暗算啊!”金木捶胸頓足,悲痛地嘶吼著,聲音幾乎被周圍的混亂和火光吞沒。
就在這時,幾十名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無雙派漢子,踉踉蹌蹌地從那片火海中沖了出來。
其中,赫然包括了“青葉子”羅柴、“鐵膽”洪修竹和“紅胡子”屠夫。
這三人個個渾身焦痕累累,顯然都受了不輕的灼傷,臉上還殘留著驚魂未定的恐懼。
然而,就在眾人還沒從爆炸的沖擊中完全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為逃出生天慶幸時,數不清的黑手黨幫眾如同鬼魅般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將這幾十名幸存的無雙派弟子團團圍住,密不透風。
“這幫黑手黨的雜碎!竟然連自己的老巢都炸了,簡直是損人不利己!”
金木又驚又怒,指著那些圍上來的敵人,吼道,“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難道還會飛天遁地不成?”
項真卻目光如電,瞬間看穿了其中的關鍵。
他心中了然,顯然這“無畏山莊”的地形早已被設計得四通八達,布滿了秘密通道。那些黑手黨幫眾定是提前進入了地下密道,才避開了爆炸的致命波及。
項真環顧四周,心神一凜——秋離竟然也在那群黑手黨之中!
只是此刻的秋離,臉上并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反而是一副極不悅的神情,似乎對黑手黨的這種行事風格也感到相當不齒。
秋離多年來行走江湖,對敵無論強弱多寡,向來是堂堂正正,拳拳到肉,
從不屑于使用任何卑鄙的暗算手段。
這種硬漢作風,自然與黑手黨這種行事詭秘、不擇手段的幫派格格不入。此刻他置身其中,卻又似乎別有目的,這份矛盾,讓整個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一個臉上堆滿笑容,顯得有些急切的男子湊到秋離身邊,興奮地說道:
“秋兄,您看這會兒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咱們馬上就能替趙二當家報仇雪恨了!”
秋離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明顯的不屑,冷冷說道:
“我秋離做事,向來不屑趁人之危。我朋友的仇,我要堂堂正正地報,絕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撿便宜。”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被圍困的無雙派殘兵,語氣斬釘截鐵:
“今夜,我不會再對無雙派的人出手。”
話音落下,秋離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沒有理會那滿臉錯愕的男子,只是沉聲補充了一句:
“提醒你們一句,今夜的算計殺不死項真!
因為他是‘黃龍’!是和‘鬼手’其名的‘大煞手’!”
說完,他頭也不回,身形如一道幽靈般,迅速消失在彌漫的硝煙與火光之中,留下滿場錯愕與未盡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