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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饕餮

  • 燭之無燼
  • 小燭龍愛吃草
  • 3488字
  • 2025-07-21 22:22:00

馬道長把手機往秦飛手里又塞了塞,他瞇起眼笑,眼角的皺紋擠成朵干菊花,煙桿上的銅鍋蹭著道袍下擺,磨出細碎的灰:“小友你看,這手機能存幾百個號碼,比你揣著本記名字的小本子方便多了。”他用煙桿指了指秦飛的褲兜,“工地上那事兒,真不是啥難事,你前幾天能把林丫頭的魂拽回來,這丟魂的活兒對你來說就是手到擒來。”

秦飛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他瞥了眼自己的背包側袋,黃鼠狼不知何時縮成了團毛球,只露出半只綠幽幽的眼睛,瞳仁豎得像根細針,盯著馬道長輕哼:“這老道沒說實話,光聽那陰氣森森的勁兒,就知道工地比三號樓的女鬼邪乎十倍。”

“我明天得幫周教授曬藥,”秦飛把手機揣進兜里,布褂子的口袋縫有點松,手機滑進去時磕在胯骨上,“他老人家規矩大,遲到了要趕人的。”

“曬藥啥時候不能曬?”馬道長往前湊了半步,煙味混著汗味撲過來,像打翻了的旱煙袋。“王老板說了,只要你肯去,先給五千定金,事成之后再添一倍。”他咂咂嘴,唾沫星子濺在秦飛的藍布褂子上,“你想想,這些錢夠你買多少書?聽多少課?往后在學校里,想買啥資料買不到?”話音剛落,他突然壓低聲音,像說什么天大的秘密,喉結在干瘦的脖子上滾了滾:“我昨兒在工地瞅見,有個工人被啥東西勾了魂,直挺挺地往挖開的土坑里跳,那魂就在旁邊飄著,傻愣愣的——這活兒你熟啊!”

秦飛心里咯噔一下,像被石子砸中了的水缸。丟魂的事他確實經歷過,林薇那次雖然驚險,但最后好歹成了。可右眼那股勁兒他始終摸不透,有時候熱得像團火,燒得眼皮發疼;有時候又沉得像塊鐵,壓得看東西都發暗。

“我真得先忙教授的事,”秦飛往后退了半步,避開馬道長湊過來的臉,“等我有空了……再說吧。”

馬道長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更深,像刀刻的溝壑:“行,不急。你啥時候想通了,隨時打我電話。”他拍了拍秦飛的肩膀,力道不輕,震得秦飛胳膊發麻,“記住,這活兒別人干不了,就等你了,秦大師!”

看著馬道長的背影拐過街角,道袍的灰影子在夕陽里縮成個小點,秦飛摸了摸右眼,眼皮底下有點發燙,像揣了顆剛炒過的豆子。黃鼠狼從背包里鉆出來,蹲在他肩頭舔著自己的毛發,綠眼睛瞇成條縫:“你真想摻和?那地方的陰氣能把你的魂凍成冰疙瘩,到時候可別指望我救你。”

“先不想這個。”秦飛往醫學樓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塊被拉長的藍布。“明天還得早起曬藥。”

第二天卯時剛過,天還蒙著層灰,像扣了口沒擦干凈的鐵鍋。秦飛踩著露水到了標本室,周教授已經在院里擺好了竹匾,青灰色的竹篾上攤著剛收的何首烏,切片薄得像紙,在晨露里泛著烏亮的光,邊緣還沾著細碎的泥土。“今天把這些曬透,”老頭遞給他一把竹耙,竹齒磨得光滑,帶著股淡淡的竹香,“翻動的時候輕著點,別弄碎了,這玩意兒金貴著呢。”

秦飛接過竹耙,蹲在竹匾前,一下下翻動何首烏片。晨露沾濕了褲腳,涼絲絲的,順著布料往骨頭縫里鉆。天邊慢慢泛起魚肚白,藥香混著泥土的腥氣,在空氣里慢慢散開,嗆得人鼻子發癢。

“這東西得曬足七天,”周教授蹲在旁邊看,手里捏著個銅框放大鏡,鏡片上蒙著層薄灰,“少一天都不行,藥性出不來。”他忽然抬眼,目光像淬了藥的針,落在秦飛臉上:“你這眼睛,是不是沾了啥東西?有點發暗,像蒙了層灰。”

秦飛心里一驚,趕緊低下頭,竹耙的齒尖在竹匾上劃出細響:“沒……可能是沒睡好,陳陽打呼太響。”

老頭沒再追問,起身往屋里走,白褂子的下擺掃過竹匾邊緣,帶起片細小的藥末:“曬完了進來抄方子,今天抄《千金方》里的安神篇,字寫規矩點。”

上午的日頭慢慢爬高,把何首烏片曬得微微發卷,顏色從烏亮變成深褐,像浸了濃茶的紙。秦飛翻得胳膊發酸,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滴在竹匾里,洇出小小的濕痕。心里卻踏實得很,比琢磨那些陰氣、丟魂的事安穩多了,像踩在曬透的田埂上,腳下穩穩當當。

午飯是在學校食堂吃的,他買了個白面饅頭和一碗青菜湯,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饅頭皮有點硬,嚼起來像啃干柴,青菜湯里飄著幾點油花,燙得舌尖發麻。看見林薇和幾個女生端著餐盤經過,林薇沖他笑了笑,眼里的光像晨露落在草葉上,亮得晃眼。

下午的歷史課在階梯教室,人多得像趕集,后排的人都站著,肩膀挨著肩膀,呼吸混在一起,帶著粉筆灰和洗發水的味道。秦飛來得晚,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臺階上,手里攥著昨天記滿生詞的小本子,紙頁被汗水浸得發皺。講課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老師,一上來就打開投影儀,屏幕上跳出張泛黃的書頁照片——《山海經》的插圖,畫著個羊身人面的怪物,肚子大得像口鍋,正張著嘴啃東西,獠牙上還掛著模糊的血肉。

“今天我們講饕餮,”老師推了推眼鏡,聲音清亮得像敲銅鈴,“《山海經?北山經》里說,‘其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是食人’。但后世更多把它當作貪食的象征,商周的青銅器上,經常能見到饕餮紋——大家看這張圖。”

屏幕上換了張青銅器的照片,鼎身上刻著繁復的紋路,線條扭曲盤旋,像糾纏的蛇,中間是只圓睜的眼睛,瞳孔凸出,猙獰又神秘。“這種紋飾叫獸面紋,也叫饕餮紋,”老師用激光筆指著紋路,紅點在屏幕上跳動,“你們看這線條的走向,尤其是眼睛周圍的回紋,其實是古人對‘吞噬’的具象化——認為這種紋飾能辟邪,因為它能吞下一切邪祟。”

秦飛的呼吸突然停了。那紋路……太像了。像他在村里井底見過的青銅匣子,匣蓋邊緣的紋路幾乎一模一樣,也是這樣扭曲的線條,中間嵌著顆暗綠色的珠子,像只盯著人的眼睛,冰冷冰冷的。

“……饕餮紋的核心是‘吞噬’,”老師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著層厚厚的棉花,“古人相信,把它刻在器物上,能借助這種力量消災避禍。后來佛教傳入,又和‘貪嗔癡’結合,成了警示的象征……”

秦飛的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有群蜜蜂在里面打轉。吞噬邪祟?右眼那股能吸走陰氣的暖意?林薇那次,他確實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順著右眼流走了,涼颼颼的,像抽走了根冰線。難道……右眼的異能跟這饕餮有關?

他摸出小本子,筆尖在空白頁上劃過,畫下記憶中的青銅匣紋路。線條歪歪扭扭,卻越畫越急,筆尖把紙都戳破了,墨汁順著破口滲到下一頁,暈成朵模糊的黑花。周圍的同學在笑,討論著饕餮紋的藝術品,有人說像面具,有人說像鬼臉,沒人注意最后一排的鄉下小子,正被個古老的符號攪得心神不寧,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

下課鈴響時,秦飛還愣在臺階上,手里的本子被汗水浸得發皺,邊角卷成了波浪。老師收拾投影儀時,他突然沖上去,膝蓋撞到臺階棱上,疼得差點齜牙:“老師,請問……饕餮紋除了吞噬邪祟,還有別的說法嗎?”

老師愣了愣,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同學對這個感興趣?還有種說法,說饕餮是‘殘魂所化’,專食生者的精氣,但這是后世志怪小說里的演繹,不算正史。怎么,你研究這個?”

秦飛搖搖頭,臉有點紅,像被太陽曬過的鐵皮:“就是……覺得好看,看著眼熟。”

從教學樓出來,秦飛直奔計算機房。里面全是嗡嗡作響的舊電腦,屏幕泛著綠光,像一群蹲在暗處的青蛙。他找了臺靠窗的機器,笨拙地按開電源,主機發出“咔噠”一聲,像老黃牛在喘氣。手指在鍵盤上敲得磕磕絆絆——前幾天剛聽的計算機課,只記住了“百度”兩個字,拼音都拼不利索。

輸入“饕餮吞噬異能”時,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頁面。有講青銅器的,圖片里的饕餮紋張牙舞爪;有說神話的,文字密密麻麻像螞蟻;還有些亂七八糟的論壇帖子,說有人能“吸收負面能量”,自稱“饕餮傳人”,頭像都是黑乎乎的面具。秦飛越看越心驚,尤其是看到一張饕餮紋拓片時,心臟差點跳出來——那上面的回紋,和青銅匣邊緣的紋路極其相似,連扭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指尖在屏幕上劃過那些扭曲的線條,冰涼的玻璃映出他發愣的臉。右眼突然熱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像有團火在里面慢慢燒起來,暖得人心里發慌。果然!現在他知道了,這是饕餮的力量,能吞邪祟,能鎮陰氣——那工地的事,說不定他真能應付。

夕陽把計算機房的窗戶染成金紅色時,秦飛關掉電腦,手心全是汗,把鼠標都濡濕了。他摸出兜里的手機,馬道長的號碼還存在第一位,后面跟著個傻乎乎的笑臉,像用紅筆畫上去的。猶豫了三秒鐘,他按下了撥號鍵,指腹在按鍵上蹭得發熱。

“喂?小友?”馬道長的聲音帶著點驚訝,背景里有推土機的轟鳴聲,“你想通了?”

“馬道長,”秦飛的聲音有點抖,卻很堅定,像釘在地上的樁子,“晚上我去工地看看,你在那兒等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突然爆發出馬道長的笑聲,震得聽筒發顫:“哎哎!好!我這就跟王老板說!你可快來,工地這邊……”

沒等他說完,秦飛掛了電話,看著窗外的晚霞。橘紅色的光淌在玻璃上,像打翻的胭脂。他摸了摸右眼,暖意正慢慢散開,像浸在藥湯里的舒服。或許,知道了這力量的來頭,往后的路,能走得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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