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葉??感到身體有些不適，背上仍隱隱作痛，很早就睡了。在夢中，一些奇怪的片段不斷擾亂著她的神經：銅炮、長臉老人、軍隊、俄國人、戰爭、長臉老人、滿清皇袍……那長臉老人的嘴動著，卻聽不見聲音。葉??在夢境使勁揮著手、側著頭，想要聽清那老人在說什么，但是無濟于事。老人的嘴還在動著，身后的銅炮閃著寒光。

好熱，好難受。

葉??不停在床上輾轉著，一而忍受著痛苦，一面仍想聽清那聲音，突然，

“葉??。”

老人在呼喚她。

一瞬間，之前紛繁復雜的夢的片段完整了。在這夢境中，葉??置身于漫天飛雪的故宮之中。正前方，身著黃袍的長臉老人站在那里，背后的銅炮映射著白光。老人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對她和藹地笑笑。令葉??驚奇的是，那笑容似乎還包含著一種……不好意思，甚至是愧疚。葉??幾乎立刻就認出來他是誰——愛新覺羅·玄燁，也就是康熙帝。

“你怎么會在這里？不對，應該說我怎么在這里？”葉??感到很詫異，雖然這樣，她幾乎已肯定她在做夢了。

“哎，姑娘，實在抱歉。這都是因為我。”

“怎么說？”

“讓我從頭說起吧。不久之前，我的靈魂蘇醒了，一同蘇醒的還有其他不同時代的帝王。我復活以后，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侵占現代人的肉身。那天我在云上小憩，卻沒注意天象，等我意識過來，我已經隨雪花來到你身體內部，與你的精神共存了。我無法再離開，因為那樣會對你的精神造成撕裂的影響。但是我的到來不可避免地對你造成影響。你現在發著高燒，是身體抗拒外來物的表現。不過你放心，這只是暫時的，明天就差不多能好了。”

一陣沉默，葉??艱難地咀嚼著剛才的信息。這對她來說太突然了。“我應該是在做夢……”

“你要這么說也對，但是你不得不與我共存，也是事實。實在對不起，但這你我都沒辦法……”

“你能證明嗎？”她連忙問。

“如果你醒來后發現右手心出現一個火焰紋，你就該相信我了吧。”

葉??微皺眉頭，望著天上想了半晌，“可以是可以，但你怎么做到呢？”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康熙轉身拉來那門銅炮，“你認識它嗎？”

“歷史書上有插圖……神威無敵大將軍？”葉??每次念這個名字都不禁想，康熙老兒也太中二了。

“就是它！”此前康熙一直擺著對于帝王來說很低的姿態，但是一談到他親自命名的銅炮，語氣中就昂揚著掩抑不住的自豪。“這是我的靈魂與你的肉體相遇誕生的力量。這么打擾你，總得回饋你才行。收下它吧，你只要將右手瞄準，就一定能炸掉你的目標。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用上它的。”

“這可說不準。我剛才提到過其他帝王的靈魂也蘇醒了吧。你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嗎？”

“嗯……？”

“有相當一部分在搶奪你們現代人的肉體。其目的是復辟。他們都擁有像大將軍那樣，甚至更可怕的力量，復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搶奪失敗，原主人由于得到了力量，也可能會萌生奪權的念頭。到時候肯定會演變成一場戰爭，你可能不得不用它來防身。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你變得比別人更安全。”

“為什么？”葉??剛懸起又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了。

“帝王的靈魂之間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就在這南京城里，我已經感受到還存在著其它五個帝王靈魂，好像都已找到了附身的肉體。無論是原主人與之共存，還是帝王完全侵占，他們之中大概率有復辟者。他的首要目標肯定是像你這樣同樣擁有帝王之力的人。如果你愿意效忠于他，那還好說，但假如你不愿意呢？”

“那我就會成為他的打擊目標。”

“說對了。他們不會允許潛在的威脅存在，你反而可能比普通人先面臨危險。這也是我一開始不想附身的原因，我……”

“沒事沒事。”葉??覺察到老皇帝又開始愧疚起來，連忙說。

“你真的很堅強，我本以為你會崩潰或者朝我大發脾氣呢。”

“害，不至于。”話是這么說，葉??還是很難去接受將要面對的現實。她抬頭仰望，自己置身于的這故宮幻境，與那日大雪中的一般無二。這些古老的紅墻讓她仿佛回到那天，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

思潮涌動。

“呃，對了。”葉??突然想起白天那個混蛋，“那個劉渡啊……”

“是的，他是被漢武帝附身了，看樣子漢武帝正和他激烈爭奪控制權，他才會病成那樣……不過他應該快成功了，他都能使用漢武帝的能力了，漢武帝應該快屈服了。”

“他是不是想復辟啊，所以害怕醫院檢查出他身上有帝王的靈魂，打亂了他的計劃。”葉??現在想到他，還是很生氣。

康熙笑笑，“當然有這個可能，不過我覺得那孩子不像。假如你被人發現身上有我以及這強大的力量，你會怎么樣？”

“我會被抓起來吧。被拿來做研究什么的。”

“說對了。回頭到學校了，你可以跟他聊聊，他對你應該沒敵意，他不是還叫你小心嗎。”

“他是這個意思啊……”白天時她根本沒太在意這句話，當時她的大腦充斥著恐懼與憤怒。

“行了，沒什么可說的了。快去現實里應證一下吧。我一直在，想找我就在心里喊我。”康熙說完這句話，周圍的故宮飛雪迅速幻滅了，康熙也消失不見，只剩一片漆黑。葉??看到腳下是一片云海，正劇烈地翻滾著，像沸騰了一般。她只覺得腳下忽然一空，就墜落下去。大地飛速向她沖來，她驚叫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疼……”原來是葉??翻身一滾，摔倒了床下。她左手揉著額頭，發現右手心果然有一個火焰紋，在從簾隙透進來的月光中微微閃著光芒。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輪未滿的夜月懸在空中，有些朦朧，也有些虛幻。彎彎的形狀使它看起來像夜空的嘴巴，但那臉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呵……夜月，就是要面對黑暗的吧……”剛才在夢境中一下接受了那么多信息，葉??還沒真正理解它們。現在，她明白了：

這個世界已經暗藏殺機了。

遠處的居民樓全熄燈了。普通人肯定還像平常一樣安然入眠，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理所當然地迎接太陽。

“行了，不想了，趕緊睡覺吧，改天還要會會那個劉渡……”由于剛才在幻境中很費了些神，葉??很快睡著了。房間里，柔光空明。

She's a moonchild，

她是月亮的孩子，

Gathering the flowers in a garden，

在花園中收集著美麗，

Lovely moonchild，

可愛的月之子，

Drifting on the echoes of the hours，

漂蕩在時間的回聲里，

Sailing on the wind in a milk white gown，

披著奶白色的睡衣隨風而行，

Dropping circle stones on a sun dial，

在日晷上擲下圓形的石子，

Playing hide and seek with the ghosts of dawn，

和黎明前的幽靈玩著捉迷藏，

Waiting for a smile from a sun child，

準備迎接太陽之子的微笑臉龐。

——King Crimson《Moonchi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