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灑在指揮部門前的青石板上，李龍站在臺階上，望著遠(yuǎn)處緩緩歸來的隊伍。幸存的百姓被戰(zhàn)士們攙扶著，腳步沉重地走進(jìn)村口。趙排長走在最前頭，懷里抱著那個被救回來的孩子，孩子已經(jīng)昏睡過去，臉上還掛著淚痕。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內(nèi)。

屋內(nèi)光線昏暗，空氣中還殘留著昨夜會議留下的煙味。桌上攤開的地圖已被彈片撕裂一角，邊角處焦黑卷曲。他坐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染血的紅布條——那是王大娘常用的聯(lián)絡(luò)標(biāo)記，如今已成了群眾與軍隊之間最可靠的信物。

“報告！”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jìn)來。”

趙排長推門而入，將孩子安頓好后才走到桌前：“人都安置好了，傷員也安排了臨時救治點?！?

李龍點頭，目光落在地圖上，久久未語。

趙排長看他神情凝重，低聲問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緩緩開口，“我們贏了一場仗，但損失太大了。老百姓不能再這樣冒著生命危險支援我們了?！?

趙排長沉默片刻，道：“可沒有他們的支持，我們連這場仗都打不贏?！?

李龍?zhí)痤^，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所以我們得變。不能只靠他們送糧送藥，我們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

趙排長一愣：“你是說……搞生產(chǎn)？”

“對。”李龍站起身，走到窗邊，“敵人不會給我們喘息的機(jī)會，但我們也不能再讓群眾流血。要打仗，也要建設(shè)。只有把根據(jù)地變成鐵打的營盤，才能撐得起這場持久戰(zhàn)?！?

窗外，幾個戰(zhàn)士正幫村民修整被炸毀的房屋。一位老大爺蹲在地上，用碎磚搭了個簡易灶臺，手里拿著鍋鏟，在空地上比劃著怎么重新砌爐子。

趙排長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召集骨干開會。”李龍語氣堅定，“我要提‘戰(zhàn)時經(jīng)濟(jì)’的構(gòu)想?！?

翌日清晨，指揮部會議室里坐滿了人。

墻上掛著一張手繪的根據(jù)地地形圖，地圖旁釘著幾張寫滿數(shù)字的紙，是最近統(tǒng)計的糧食儲備和物資消耗情況。

“同志們?！崩铨堈驹谥醒?，目光掃過眾人，“這次救援行動，讓我們付出了慘重代價。敵人越來越狡猾，封鎖也越來越嚴(yán)。我們不能再依賴群眾冒險運送物資。”

一名干部皺眉：“可是，咱們現(xiàn)在哪有精力搞生產(chǎn)？天天跟鬼子周旋都快撐不住了?！?

“正因為撐不住，才更要搞生產(chǎn)?！崩铨埑谅暤溃拔覀儾荒芤贿叴蛘?，一邊還要餓著肚子挨凍。要建倉庫、修水井、種糧、織布、煉油、采藥……只有自給自足，才能真正穩(wěn)住陣腳?！?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這不是放棄戰(zhàn)斗，而是為了更長久的戰(zhàn)斗?！崩铨埨^續(xù)說道，“你們看外面那些老百姓，他們在廢墟里重建家園。我們要是不幫他們一把，誰來幫？只有軍民一心，才能守住這片土地。”

趙排長第一個點頭：“我贊成。光靠老百姓送糧，遲早會出事?！?

“我也同意?！绷硪幻刹空酒饋?，“咱們可以先從恢復(fù)水利開始，有了水，就能種地。”

討論逐漸熱烈起來，一個個建議被提出，有人提議設(shè)立物資調(diào)配小組，有人主張組織婦女縫補(bǔ)軍裝，還有人提出利用山林資源采集草藥。

會議結(jié)束時，已是午后。

李龍走出會議室，迎面撞上了王大娘。她手里拎著個竹籃，里面裝著幾塊烙餅和一壺?zé)釡?

“吃點東西吧，你一天沒吃飯了。”她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關(guān)切。

李龍接過籃子，笑了笑：“謝謝您，王大娘?！?

王大娘擺擺手：“謝啥？你們?yōu)槲覀兤疵覀円驳米鳇c事。”

李龍低頭喝了口湯，溫?zé)崛牒?，心頭一暖。

“王大娘?！彼畔峦?，認(rèn)真地說，“我想成立一個‘軍民互助委員會’，讓大家一起商量著辦大事?！?

王大娘眼睛一亮：“這主意好！咱老百姓也不是光等著你們保護(hù)，也能出力?！?

“那就拜托您幫忙動員大家?！崩铨堈\懇地說，“我們需要像您這樣有威望的人牽頭?！?

王大娘點頭：“行，我這就去張羅?！?

她轉(zhuǎn)身離開，背影佝僂卻堅定。

幾天后，一場簡短而莊重的儀式在村中老槐樹下舉行。

村民們圍坐在四周，八路軍的幾位骨干站在前方。王大娘站在中間，手里握著一塊紅布條，上面繡著一個簡單的“軍”字。

“從今天起，咱們就是一家人。”她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軍民不分家，有難一起扛?！?

李龍站在她身旁，鄭重地宣布：“軍民互助委員會正式成立。今后，我們會定期召開會議，商議生產(chǎn)和防衛(wèi)事宜，確保每戶人家都能吃飽穿暖，安全有保障?！?

人群中響起掌聲，雖然稀疏，卻真摯有力。

趙排長低聲問：“你覺得他們會愿意參與嗎？”

李龍望著那一張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龐，輕聲道：“他們早就參與了。只是現(xiàn)在，我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是真正的主人。”

風(fēng)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這一刻鼓掌。

夜色漸濃，李龍獨自一人站在山坡上，俯瞰整個根據(jù)地。

村莊燈火星星點點，炊煙裊裊升起，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飯香。遠(yuǎn)處，幾個年輕人正在修筑一段新的圍墻，笑聲混雜著錘子敲擊木樁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曾挪步。

忽然，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李隊長。”是王大娘的聲音。

他轉(zhuǎn)過身，見她手里提著一個小包袱，神色有些猶豫。

“怎么了？”他問。

王大娘遞上包袱：“這是村里幾家湊的一點干糧，還有兩件新縫的棉衣。你們忙前忙后的，總得有個照應(yīng)。”

李龍接過包袱，心中一熱：“謝謝大家。”

王大娘卻沒急著走，而是從衣襟里掏出一樣?xùn)|西，輕輕放在他手心。

是一塊紅布條，依舊繡著那個熟悉的標(biāo)記。

“以后聯(lián)絡(luò)就用這個?！彼f，“只要看到它，就知道是自家兄弟?！?

李龍握緊布條，點了點頭。

夜色中，他抬頭望向天際，星光如洗。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但至少，方向已經(jīng)明確。

而他，也將帶著這支隊伍，走得更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