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后，翎妖心中那塊被堵住的石頭似乎被沖開了，臉上竟然涌出一抹笑意，也或許是唐森的一番話，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價值。

獾童兒將碗筷收拾好，飛快的送到了廚房里。

“圣僧，今日下午元獅尊者讓我們我們前去山上采藥，不在學堂誦經(jīng)，請問圣僧愿與我們一道嗎？”

唐森點點頭，看了一圈學堂內(nèi)外，隨即問道：“今日怎么不見元獅尊者？”

獾童兒答道：“師傅今日在山頂制香，我們等會也要上山，順便再采集些靈藥。”

唐僧聽聞制香，眼下心思活絡起來了，現(xiàn)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香了。若是一直問狽上師詢要，很難不被懷疑。

“阿彌陀福，貧僧便與你們一道。”

獾童兒高興的一蹦三尺高，來到屋檐下，取下竹籃和鋤頭，往腰間一別，便和唐森朝著山上走去。

翎妖見狀，也沒有過問，畢他現(xiàn)在跟唐森攤了明牌，凡是都是盡力維護唐森，也跟隨在唐森身后。

后山，層云疊嶂，樹冠遮天蔽日，山間靈氣升騰。

但在這層巒疊嶂的山中，卻有一條人為踩出來的小道，七拐八拐的通往山頂。

“獾童兒，你們要采些什么靈植？”唐森不解的問道。

說到這個，小家伙以為是考校，立刻答道：“圣僧有所不知，我們這山上并非靈山妙嶺，只有些普通靈草，有寧神草、安神花、百香果、云松果....”

獾童兒一口氣說了十幾種靈植，并且從自己懷里掏出一本書卷，上面畫著各種靈植的圖案。

“這是我自己畫下來的，圣僧請看，這寧神草和安神花，加上晨間的露水和風鈴果等物，就可以做成下等寧神香。”

“小的見圣僧在藏經(jīng)閣中燃過，一聞便知是佛爺?shù)囊粔酎S粱。便偷偷聞了幾口，佛爺制香的手藝是最好的，嘿嘿！”

唐僧恍然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這制香和煉丹一樣，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是門很深的學問，靈植材料是一方面，爐器手段是一方面，制香手段也是一方面。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來到半山腰中，空氣清新，周圍充斥著淡淡的云霧。

獾童兒和其他十幾個小妖拿著鋤頭開始分散開來，在四周尋覓著靈植草本。

這山也并非是什么有名的仙山，靈氣淡薄，僅能生長出這些尋常藥物，做一些寧神香、通神香、驅(qū)邪香之類的普通香品。

山中酷暑難耐，唐森脫去袈裟僧袍，頓時松快不少。

他抹了把額上的汗，他按照獾童兒畫的圖樣一一對照，在四周尋摸起來。

山勢陡峭，山下便是懸崖，嶙峋的石頭，長勢嚇人。

唐森每一步都踏得極穩(wěn)，這些小妖們，原是這山中草木精怪點化的童子，自幼生于斯長于斯，食野果、飲清露，在山間亂石中如履平地。

還不時回頭，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拉住唐森的衣袖，助他跨過險處。

時不時有小妖發(fā)出一道驚呼，若是看到了什么草藥，就小心的用鋤頭鏟下，放在背簍里。

行至半山一處歇息地，領頭的獾童兒手腳麻利地攀上一棵古松，轉(zhuǎn)眼便捧回幾顆玲瓏剔透的小果。

“圣僧，圣僧，嘗嘗這個！這是山里特有的百香果，可甜啦！汁水多得很，最能解渴。”

他跳回地面，獻寶似地遞到唐森面前。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剩下的幾顆果子仔細攏好，揣進懷里，小聲咕噥著：“這些得給元獅師父留著，他老人家制香辛苦，吃個甜的松快松快。”

唐森接過那小巧的果子。果皮薄透，圓潤可愛，形色皆似櫻桃。輕咬一口，甘甜的汁水瞬間盈滿齒頰，果肉微酸，

“元獅師傅待我們極好。”

另一個形似花貍貓的小童坐在石上，舔了舔爪子，接口道。

“他老人家辛辛苦苦制香，助我們開啟靈智，教我們修行門徑。我們沒什么能報答的，就幫著采些靈草，再尋些新鮮山貨給師傅嘗嘗。”

孩子們臉上都帶著純?nèi)坏母屑ず统嗾\。

過了一會，他們將沿路的靈草搜集的差不多了，便繼續(xù)往上走。

及至山巔，景致又是一變。

云霧濃得如同牛乳，松冠破開團團白絮，傲然挺立，其下朦朧不清，猶如仙境入口。

一座木頭搭建的小院佇立在云霧深處，院中青煙裊裊，一股溫潤的香氣，源源不斷的飄出墻頭。與山中的草木清氣合在一起，只是聞到一絲便覺心神安寧。

“圣僧，我們到了。”

小妖們歡快的蹦著，熟練地卸下背上竹簍，將采來的各色靈草倒在院角的幾個大簸箕里，手腳麻利地攤開晾曬。

隨后一窩蜂涌向院中那口青石井臺，合力打上一桶冰冽清澈的山泉水，你一口我一口，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唐森輕輕推開虛掩的屋門。

一股溫熱的混合藥香、木屑香撲面而來，濃郁卻不熏人。屋內(nèi)陳設簡單，一角堆放著各種處理過的樹皮、樹脂、香草。

只見一位身著素色道袍、身形清癯的老者，正是元獅尊者。

他正用一方青石碾子，極有韻律地滾壓著案上混合好的香料。每一次推碾，都極其沉穩(wěn)，力道均勻。

碾輪過處，細如輕塵的褐色香屑緩緩鋪開，升起一股塵霧。

唐森見元獅尊者神情專注，即便察覺到唐森進屋，他也全然未覺，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唐森正準備上前打個招呼，肩頭卻被身后的翎妖拍了一下。翎妖湊近低語道：“圣僧且慢。制香一道，看似尋常，實則最耗心神。此刻尊者心神凝聚，貿(mào)然驚擾，恐前功盡棄。”

“原來如此！”

唐森心下了然，微微頷首，便不再上前，轉(zhuǎn)而打量起這間靜室。

屋內(nèi)陳設簡潔，卻收拾得纖塵不染。靠墻立著一排古樸書架，上面整齊碼放著數(shù)十冊泛黃的書卷。

唐森信手翻閱幾冊，發(fā)現(xiàn)多是關于靈植仙草的圖譜與記載，間或夾雜著幾卷基礎制香典籍。

可惜這些香譜大多殘缺不全，字跡也因年代久遠而模糊難辨，只能依憑自身領悟去揣摩其中奧義。

唐森取過一本相對完整的殘卷，在墻角的蒲團上盤膝坐下，沉心研讀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眼前景象如水波般輕輕一晃。

再定睛時，他已然身來到蓮臺心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