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鳥圖騰的光芒散盡時,林夜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懷里的瑤瑤突然停止掙扎,身體軟得像團棉花,后頸的玄鳥圖騰徹底變成猩紅色,紋路里鉆出的黑色蟲豸順著他的手臂爬行,在手腕的佛珠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三日內找不到解咒的方法,她的魂魄會被吾徹底吞噬。”鏡靈的聲音從瑤瑤的喉間傳來,帶著潮濕的回響。林夜的右眼晶體突然轉動,映出瑤瑤識海的景象:那里的魂魄已縮成核桃大小,被無數條紅嫁衣的絲線纏繞,絲線的另一端連在面青銅鏡上,鏡中巫女殘魂的臉正在獰笑,“但吾可以給你個機會——十八層地獄,每層拿樣東西回來,吾就放她一魂。”
血月的紅光突然變濃,透過小巷的縫隙在地上匯成張燙金門票,票面上用朱砂寫著“十八層地獄體驗游”,落款處蓋著個血色的印章,印紋是只扭曲的玄鳥,鳥喙叼著塊青銅鏡碎片。門票的邊緣滲出黑油,油里浮著的無數只手,都在做著“抓”的動作,指甲縫里的泥垢與鬼王殿的黑血同色。
“體驗游?”林夜的喉結滾動,心脈處融合的心臟突然抽痛。他的左眼瞥見門票背面的條款:參與者需親身體驗每層地獄的酷刑,若中途放棄,魂魄將永世困在對應層級;若成功通關,可向鏡靈兌換一個愿望,但愿望的代價需用自身最珍貴的記憶支付。
瑤瑤的指尖突然抬起,指向門票上的“第一層”字樣。那里的朱砂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的字——“拔舌獄”,字縫里嵌著的,是片沾著血的舌頭,舌尖的黑紋與林夜的一模一樣。
“拔舌獄的‘無妄言’,是你爺爺當年沒取回來的東西。”鏡靈的聲音帶著嘲弄,瑤瑤的瞳孔里映出拔舌獄的景象:無數鬼魂被鐵鉗夾住舌頭,吊在青銅鏡組成的穹頂下,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的慘狀,是生前說謊的畫面,“他就是因為說了句‘能救所有人’,才被永遠困在那里,直到魂魄被鏡中因果啃噬干凈。”
林夜的指尖攥緊門票,邊緣割破皮膚,血珠滴在“無妄言”三個字上,竟激起細碎的血花。血花中浮現出爺爺的身影,他被吊在拔舌獄的中央,舌頭已被拔去,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指尖卻在虛空畫著玄鳥圖騰,圖騰的下方,藏著行極小的字:“以真換真”。
“爺爺……”他的聲音帶著哽咽,右眼晶體突然刺痛,映出更恐怖的畫面:十八層地獄的盡頭立著面巨大的因果律器,鏡中映出的不是他通關的景象,是瑤瑤的魂魄正在被鏡靈同化,穿著紅嫁衣的她舉著青銅碎片,刺向空無一人的鑒古齋,“這根本不是任務,是你設的最后陷阱。”
“是又怎樣?”瑤瑤突然睜開眼,瞳孔里的饕餮紋旋轉得更快,“你有選擇嗎?看著她變成沒有魂魄的傀儡,還是親自去地獄走一遭?別忘了,蘇晚晴的血色婚禮還有兩天,她的血一旦染紅棺蓋,就算你拿到十八樣東西,也救不回瑤瑤的主魂。”
小巷的地面突然裂開,縫隙里吹出的陰風帶著濃烈的硫磺味。林夜的噬魂瞳穿透裂縫,看見拔舌獄的入口就在下方,門口的鬼差穿著與鬼王殿相同的青銅甲,甲片上的饕餮紋正在發光,與瑤瑤瞳孔的紋路產生共鳴。鬼差的手里舉著塊牌子,寫著“游客入口”,牌子的木桿是用無數根脊椎骨拼成的,骨縫里嵌著與平安鎖同源的淡青色鱗片。
“每層地獄的‘特產’,都是巫咸氏圣女當年封印的惡念。”鏡靈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瑤瑤的指尖劃過林夜的臉頰,留下道冰冷的血痕,“拔舌獄的無妄言能克制謊言,剪刀獄的‘斷執念’能剪斷紅嫁衣的絲線,直到第十八層的‘往生極樂’,那是能讓魂魄重獲新生的仙草,但需要用你的半魂做肥。”
林夜的左手佛珠突然劇烈發燙,燙得他幾乎松手。珠體的金光中浮現出空海的筆記:“十八層地獄實為律器的封印所,每層對應種巫咸氏血脈的弱點,強行闖關者會被弱點反噬,輕則失憶,重則魂飛魄散。”筆記的空白處,畫著個小小的平安鎖,鎖孔的形狀與門票上的印章完全吻合。
“我去。”他突然開口,心脈處的青光與佛珠的金光同時暴漲,將瑤瑤體內的黑色蟲豸逼退半寸。右眼晶體映出自己的決定:就算是陷阱,也要闖一闖,哪怕代價是半魂,哪怕最后會變成沒有記憶的空殼,“但你要發誓,拿到一樣東西,就放瑤瑤一魂。”
鏡靈操控著瑤瑤的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指尖在林夜的掌心畫著血色符咒:“吾以因果律器起誓,若違此約,永世困在鏡中界,受萬魂噬心之苦。”符咒完成的瞬間,門票突然化作道紅光,鉆進林夜的右眼晶體,那里的玄鳥圖騰突然轉動,露出底下的入口,入口的門楣上,刻著與拔舌獄相同的“無妄言”三個字。
“體驗愉快。”瑤瑤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像具提線木偶般往后倒去。林夜伸手去扶,卻發現她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后頸的猩紅圖騰里,飛出一縷淡青色的光,鉆進他的眉心——是瑤瑤被放出的第一魂,帶著她童年的記憶:兩人在鑒古齋的后院種樹,她偷偷把平安鎖埋在樹下,說這樣就能永遠不分開。
“瑤瑤……”林夜的眉心傳來溫熱的觸感,右眼晶體突然傳來失重般的墜落感。他的左腳已經踏入入口,腳下的地面突然變成滾燙的鐵板,鐵板的紋路是無數個“妄”字,每個字都在灼燒他的腳底,帶來鉆心的疼痛。
拔舌獄的景象在眼前展開:無數面青銅鏡組成的穹頂正在滴油,油珠落在鬼魂的舌頭上,燃起幽藍的火焰。鬼差的鐵鉗突然轉向林夜,鉗口的鋸齒上還掛著碎肉,肉沫里嵌著的,是爺爺當年沒說完的話:“別信鏡靈的……”
“說!你是不是想救所有人?”鬼差的聲音像鐵球撞在鐵板上,鐵鉗猛地夾住林夜的舌頭。他的右眼晶體劇烈轉動,映出說謊的后果:舌頭會被連根拔起,魂魄會被永遠困在這里,而瑤瑤的識海會瞬間被鏡靈吞噬,連最后一縷殘魂都留不下。
“不……”林夜的舌尖嘗到血腥味,心脈處的青光突然爆發,將鐵鉗彈開半寸。他的左眼看見爺爺的魂魄正在對他搖頭,指尖的玄鳥圖騰指向自己的心臟,那里的青光中,藏著瑤瑤第一魂的記憶——她從來沒奢求過所有人都得救,只希望哥哥能好好活著。
“吾只想救她。”林夜的聲音帶著血沫,每個字都像烙鐵般滾燙。話音落下的瞬間,穹頂的青銅鏡突然炸裂,無數碎片中飛出個透明的光球,光球里裹著的不是別的,是片完整的舌頭,舌尖的黑紋正在消退,露出底下的玄鳥圖騰,與瑤瑤的一模一樣——這才是拔舌獄的“無妄言”,是直面內心真實欲望的勇氣。
光球鉆進林夜的眉心,與瑤瑤的第一魂融合。他的右眼晶體映出瑤瑤識海的變化:纏繞魂魄的絲線松動了些,核桃大小的魂魄微微發亮,嘴角似乎還帶著絲微笑。
“第一層通關。”鏡靈的聲音從虛空傳來,帶著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別高興得太早,接下來的十七層,每層都需要你親手撕開自己的傷疤。”
腳下的鐵板突然下沉,露出第二層地獄的入口,門楣上寫著“剪刀獄”,門口的鬼差舉著的不是鐵鉗,是把巨大的剪刀,剪刀的刀刃是用無數根紅嫁衣的絲線熔鑄的,絲線的末端,系著無數個“林夜”的小指,指骨上刻著的,是被他遺忘的承諾。
林夜的左手握緊佛珠,掌心的平安鎖正在發燙。他知道,這只是開始,十八層地獄的酷刑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對靈魂的拷問。每往前一步,他就要失去一些東西,可能是記憶,可能是情感,甚至可能是對瑤瑤的愛。但他別無選擇,因為懷里透明的瑤瑤身體正在變得凝實,后頸的猩紅圖騰里,又有一縷淡青色的光在掙扎,那是等待被救贖的第二魂。
“我來了。”林夜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剪刀獄。入口的門在他身后關閉,發出沉重的聲響,像極了三百年前巫咸氏圣女自碎魂魄時的悶響。他的右眼晶體映出遠方的血月,光芒已經亮得刺眼,仿佛在催促著這場以愛為名的獻祭,快點走向最終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