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墨家祠堂的青銅門轟然閉合，七十二盞長明燈無風(fēng)自動，燈芯爆出噼啪火花，映得祖宗牌位上的金漆忽明忽暗。

墨月瑕跪在蒲團(tuán)上，紫瞳倒映著供桌上那柄烏木龍頭杖——杖首的龍睛嵌著兩顆血玉，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光。

“啪！“

第一杖抽在她左肩，力道震得青磚地面裂開蛛網(wǎng)紋。

墨意華的白發(fā)在燈下如雪刺目，龍頭杖點(diǎn)地時，藏在杖尾的軍刺“錚“地彈出三寸。

“第一問！“

老家主的聲音混著雷聲砸下。

“誰準(zhǔn)你動用《九幽禁術(shù)》殘篇？“

墨月瑕肩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咯吱“聲，嘴角卻勾起冷笑。

“祖父不是早就知道？“

她昂頭直視那雙渾濁的老眼。

“我十歲那年，您親手把殘卷塞進(jìn)我嫁妝箱底。“

“啪！“

第二杖橫掃膝彎，她右腿脛骨發(fā)出清脆的骨裂聲。

龍頭杖裂開的縫隙里，露出軍刺上干涸的血跡——那是越戰(zhàn)時，墨意華用三千戰(zhàn)俘血祭留下的煞氣。

“第二問！“

檀木供桌突然滲出黑血，牌位“咔咔“顫動。

“誰準(zhǔn)你與傅逸駒勾結(jié)？“

墨月瑕的紫瞳驟然收縮。

她看到祖父背后浮現(xiàn)出十二道虛影——全是穿六五式軍裝的年輕士兵，每個人的眉心都釘著青銅釘。

“您怕了？“

她舔掉唇角的血。

“怕傅逸駒發(fā)現(xiàn)三十年前的血煞陣？還是怕他知道，您才是第一個修煉《九幽禁術(shù)》的人？“

祠堂突然死寂。

長明燈的火苗齊齊矮了三分，燈油里浮出密密麻麻的蟲尸。

墨意華的龍頭杖第三次舉起時，杖身的烏木徹底裂開，露出里面銹跡斑斑的三棱軍刺。

刺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霧，霧中浮現(xiàn)出墨月瑕嬰兒時的畫面——

剛出生的她被按在祭壇上，祖父用軍刺劃開她右眼瞼，將一團(tuán)黑霧生生縫進(jìn)瞳孔。

“最后一問。“

老家主的聲音突然年輕了三十歲。

“誰準(zhǔn)你...動我的鼎？“

軍刺破空刺來，卻在距她咽喉半寸時詭異地懸停。

墨月瑕的紫瞳完全變成漆黑，左眼卻流下血淚——那滴淚在半空化作冰晶，晶體內(nèi)封印著個迷你青銅鼎的虛影。

“因為...“

她突然抓住軍刺，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

“這個鼎，本來就是我的！“

血順著軍刺紋路逆流而上，觸到龍睛血玉的剎那，整座祠堂突然劇烈搖晃。

供桌炸裂，牌位雨中，墨月瑕看到三十年前的場景——

年輕的墨意華站在血池中央，池里泡著十二具穿軍裝的尸體。

他手中捧著的正是鎮(zhèn)魂鼎，鼎口不斷吞噬著血水中的魂魄。

而血池邊緣，跪著個穿道袍的年輕人——赫然是如今的玄門協(xié)會會長青云子！

“原來如此...“

墨月瑕的笑聲讓長明燈接連爆碎。

“您和青云子，根本就是同謀！“

墨意華突然暴起，軍刺直取她眉心。

卻在刺入的瞬間，墨月瑕的紫瞳中鉆出無數(shù)黑絲，順著軍刺纏繞上他的手臂。

“您忘了嗎？“

她七竅涌出黑霧，聲音重疊著三百個童魂的哭喊。

“我眼里的邪靈，是您親手喂大的！“

老家主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萎，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他突然獰笑著擰動龍頭杖——

“咔嚓！“

杖身徹底斷裂，藏在里面的不是軍刺，而是一截人的指骨！

指骨上套著枚青銅戒指，戒面刻著“天機(jī)“二字。

“你以為我在罰你？“

墨意華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難辨。

“我是在救你！“

他猛地將戒指按向墨月瑕的紫瞳，卻在觸碰的瞬間被震飛。

供桌后的祖師畫像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現(xiàn)出血色卦象——“澤水困“，大兇之兆！

墨月瑕踉蹌著站起，右腿骨刺穿皮肉露出森白茬口。

她每走一步，祠堂的地磚就龜裂一塊，裂縫中滲出腥臭的黑血。

“救我？“

她扯開衣領(lǐng)，心口處釘著的三根棺材釘正在蠕動。

“您在我體內(nèi)種蠱的時候，怎么不說救我？“

墨意華撞在祖宗牌位架上，咳出的血里混著細(xì)小的青銅蟲。

他顫抖著指向那截指骨。

“戴上它...才能鎮(zhèn)住你體內(nèi)的...“

祠堂屋頂突然被無形之力掀飛，暴雨傾瀉而下。墨月瑕仰頭看見，漆黑的夜空中，血月正被天狗一寸寸吞噬。

“晚了。“

她拾起指骨戒指，上面的“天機(jī)“二字正在融化。

“血月食開始，九幽的‘門’已經(jīng)開了。“

最后一滴血月被吞沒的剎那，祠堂地面轟然塌陷。

七十二盞長明燈墜入深淵，照亮了地下十米處的青銅祭壇——壇上擺著七具新鮮尸體，每具心口都插著刻有墨氏族徽的匕首。

“您果然沒變。“

墨月瑕的紫瞳映出祭壇中央的物件——與她體內(nèi)邪靈同源的黑色晶石。

“還在用活人養(yǎng)煞。“

墨意華突然撲向祭壇，枯手抓住黑色晶石。

“你不懂！這是唯一能對抗九幽的...“

話音戛而止。

老家主驚愕地低頭，看見自己胸口透出的三棱軍刺——握著刺柄的，竟是三十年前被他血祭的某個士兵亡魂！

“祖父。“

墨月瑕將指骨戒指戴在左手小指，戒指自動收縮勒進(jìn)骨肉。

“您教我的——“

“禁術(shù)，要用至親的血開鋒。“

軍刺抽出時帶出大股黑血，血濺在祭壇上竟自動畫成招魂陣。

墨意華的尸體迅速干癟，而黑色晶石則飛入墨月瑕的紫瞳。

祠堂外傳來唐小七的尖叫和傅逸駒的怒吼。

墨月瑕最后看了一眼沉入地底的祭壇，轉(zhuǎn)身時，龍頭杖的殘骸自動飛入她手中，烏木重生，龍睛血玉大亮。

“傳令。“

她拄杖踏出祠堂，暴雨在距她三尺處自動分流。

“墨家上下，披麻戴孝。“

血月重新現(xiàn)世的紅光中，她杖尖點(diǎn)地處，積水里浮現(xiàn)出十二個穿軍裝的透明人影，齊齊跪地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