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瀚聯邦,或許有人記不清現任議長的名諱,或許有人道不明長老院中諸位長老的尊姓。但若提起“星瀚米家”,每一個聯邦子民,必會瞬間挺直脊梁,眼中燃起敬仰的光芒,由衷贊道:“滿門忠烈,世代英豪!”
這份沉甸甸的、如同聯邦基石般的威望,并非憑空而來。它是米家幾代人,用滾燙的熱血與不屈的鐵骨,在聯邦最危難的關頭,一仗一仗打出來的赫赫功勛!
四十九載光陰流轉,羅陽關的烽煙未曾散盡。
那年,龍圖帝國的鐵蹄如黑云壓境,羅陽關危在旦夕!年僅二十的先鋒小將米羅星,在絕境中接過將旗,率領一支僅千人的孤軍,硬生生釘死在關前!整整十七個晝夜,他們用血肉之軀筑起一道鋼鐵長城,擋住了帝國萬軍如潮的猛攻!關隘前的土地被鮮血浸透,喊殺聲震徹云霄。正是這悲壯的十七日,為聯邦南方廣袤的疆土與萬千黎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米羅星之名,自此響徹聯邦,成為不屈的象征!
二十八年前,呼和大草原的風,裹挾著血腥與榮耀。
戰局膠著,勝負懸于一線!時任前敵指揮的米瓊天,這位沙場老將,竟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違抗固守軍令!他將手中最鋒利的“尖刀”,自己的兒子,年僅二十一歲的米羅星,任命為敢死隊長!目標直指敵軍龍圖帝國的心臟——后軍大營!鐵蹄踏碎暮色,敢死隊如離弦之箭,穿透層層防線!年輕的米羅星一馬當先,于萬軍之中,刀光如電,竟將帝國名將多隆的頭顱斬落馬下!此役,米瓊天擢升聯邦副總指揮,執掌聯邦最強的光輝軍團;米羅星則一躍成為聯邦史上最年輕的萬夫長,虎父無犬子!
十載光陰,宮廷的血雨腥風猶在眼前。
總指揮官凱特悍然叛亂,利刃直指聯邦核心!千鈞一發之際,入宮覲見的米瓊天、米羅星父子一行六人,化身護國鐵壁!面對叛軍核心百余精銳能以一當百的兇悍死士,米家六人毫無懼色!皇宮之前,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一場驚心動魄的短兵相接,竟以六人之力,將叛軍核心盡數剿滅!尤為震撼的是,其中兩位浴血奮戰的少年,年僅十五六歲!叛亂平息,聯邦增設總參謀長之位,由力挽狂瀾的米瓊天擔綱;米羅星則接掌父親留下的光輝軍團,米家自此牢牢握住了聯邦最鋒利的戰矛!
五年前,阿克圖港的驚濤駭浪,見證了新一代的崛起。
聯邦最大的商港阿克圖,突遭五百名身披獸幻鎧的海盜突襲!兇焰滔天,守備部隊一夜之間竟全軍覆沒!危急關頭,休假中的米家三兄弟——米亞、米華、米諾,恰在港內!三位平均年齡僅二十歲的青年,面對十倍于己、武裝到牙齒的兇徒,沒有絲毫退縮!他們以血肉之軀為盾,以無畏信念為刃,在港口碼頭、船舷甲板,與海盜展開了慘烈的近身搏殺!鏖戰整夜,火光映紅海天!最終,來犯之敵被盡數殲滅,血染港灣!米家三兄弟的威名,如同旭日般在聯邦冉冉升起,被授予光輝軍團百夫長之銜,英雄之名,實至名歸!
與這群光芒萬丈的父兄相比,身為米家幺子的米洛,渺小得簡直不值一提。
他并非頑劣不堪,更像一個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十五歲,沒有驚世才華,欠缺俊朗外表,武術造詣平平,魔導修習普通。
說穿了,街頭巷尾隨手一抓,這樣普通的少年何止千萬。
可不幸的是,他偏偏生在米家,與那幾位如日中天的父兄同處一片屋檐。
比較之下,這份平凡便成了令人窒息的巨大失望。
而這份失望,在他十歲那年演變成了確鑿的定論——時任聯邦議長原野信長出于好奇,破例對年僅十歲的米洛進行了一場能力測驗。
結果令人嘩然:米洛各方面均屬平庸,唯一“亮點”是他的精神穩定指數——竟不到常人的最低標準線的一半!
這意味著,他連最低級、用于生活輔助的獸靈具都無法驅使。
在崇尚力量與幻獸的聯邦,這等資質,甚至低于普通平民,幾近“奴隸”般的存在。
滿門英杰的米家,竟誕下了精神能力低劣至此的米洛?這份巨大的反差,令整個星瀚城乃至聯邦都為之扼腕嘆息。
即便如此,爺爺米瓊天憑借其滔天影響力,仍設法將米洛送入幻靈學院中就讀。
然而三年光陰荏苒,米洛的狀況非但未見起色,其每年一度的精神能力測評更是逐年下滑,如今已不足常人的五分之一!
“米家廢物米洛”的名號,如同瘟疫般悄然傳遍了整座星瀚城。
注:
1.精神指數:衡量精神波穩定性的核心指標,穩定性越差,指數越低。指數低下者自我控制力弱,易被視為異常??刂苹毛F的核心便是精神波穩定性。聯邦法律明文規定:精神指數≥100方可駕馭“武斗鎧甲”或“魔導裝甲”型幻獸;60-99指數間僅能持有“獸靈具”型幻獸。
2.基準值:普通人類精神指數介于60-150之間,高于150則為之天才,可駕馭傳說中的圣獸。
凝望著公爵府邸那冰冷堅硬的巨大門扉,米洛心頭時常泛起一種近乎卑微的向往:“若能生在一個平凡人家多好?即便清貧拮據,一大家子擠在一間小屋里,那份融融的暖意也足以慰藉此生?!?
反觀自己,父兄并非待他不善。恰恰相反,他們已竭盡所能地給予關愛。
只是,軍職在身,長年駐守邊陲,相聚時光少得可憐。
于米洛而言,這豪闊莊嚴的公爵府,仿佛一座用榮耀堆砌的巨大冰窟,空曠而寒冷。
推開沉重的大門,老管家納布歐便迎了上來。
“少爺!納達爾說你今天有事耽擱會晚點回來,可也得留意著時間吶!晚飯還沒用吧?我這就讓人送到你房里!”老管家言語間滿是關切,甚至不容米洛分說,便已轉身張羅去了。
看著納布歐匆匆的背影,米洛唇角牽起一絲幾不可察的苦笑。
老人家是個好心腸,對這個家族里的每一個人,他都這般熱心……也這般嘮叨。
回到自己那清冷的房間,桌上已擺滿了精致餐食,米洛食不知味地草草對付了幾口,便命人撤下。
當房間里只剩下他一人,米洛走向衣柜,熟練地打開一處極其隱蔽的暗格,從中取出了一個約三十公分長的陳舊木盒。
解開盒上的密碼鎖,掀開盒蓋,內里鋪滿了柔軟的天鵝絨襯墊,在絨布中央,靜靜躺著一顆巴掌大小、通體呈現奇異象牙白的幻獸蛋。在月光映照下,蛋殼表面會流轉出溫潤的珍珠光澤,若凝神細看,甚至能發現其下有若隱若現的金色奇異紋路游走其間(這是他偶然發現的秘密,這顆蛋在日光下會浮現金色紋理)。
這顆幻獸蛋的來歷,頗為曲折——是他的親舅舅送給他的。
十歲那年,聯邦議會“宣判”了他低劣的精神指數后,整個米家陷入了震驚與沉默。
盡管年幼,他已懵懂地意識到,自己這一生,大概就此“出局”了,那段日子,他陷入了難以言喻的低谷。
恰在那時,父親口中那個“混蛋”舅舅聽聞此事,從龍圖帝國,跨越千山萬水,風塵仆仆地趕來看他。
“混蛋”舅舅踏入公爵府便開始與父親米羅星產生激烈爭執!
至今米洛仍清晰地記得那如雷般的吼聲在耳邊炸響:“混賬話!沒有幻獸就活不下去了嗎?!你睜大眼睛看看老子,我不也活得好好兒的?!”
......
話雖如此沖,第二天,“混蛋”舅舅居然珍而重之地將這顆幻獸蛋交到了他手中,拍著他的肩膀道:“拿著!這可是顆【圣幻獸蛋】!小洛要是能把它孵出來,保管震驚全大陸,到時候,誰還敢輕視你?!”
那時的米洛,捧著這顆美輪美奐的幻獸蛋,確實被巨大的希望與喜悅塞滿了胸腔,日夜期盼它能早日孵化。
直到一年前……
那時,米洛循著舅舅描繪的線索(一位著名且神秘的幻獸蛋收藏家)尋去,最終卻只在成西一處不起眼的破爛小店的角落找到了他,那不過是一名落魄的中年男子,經營著一家毫不起眼的低階幻獸蛋店鋪,可中年店主顯然還對這顆蛋印象極其深刻。
老板一瞥見他掌中的幻獸蛋,臉上立刻堆起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喲!這顆寶貝啊……說起來話長嘍!我家祖父那會兒,跟著八個伙計去探一處遠古遺跡,屁都沒找著!其他人都灰溜溜走了,就我那死心眼的祖父,愣是蹲著又刨了一遍,嘿,最后就在墻角旮旯里摸到了它!猜是哪個不長眼的幻獸下那兒的。順手就帶回來,當個稀奇玩意兒擺在店里賣。”
老板咂咂嘴,“結果呢?從我爺爺手里傳到我這輩子。賣出去,又退回來;再賣,再退!為啥?因為它壓根孵不出來!后來我也請人瞧過,嘿,里頭頂多算塊石頭疙瘩!壓根是個‘死胎’!可惜就是模樣忒漂亮了點兒,我就當個裝飾品擺著充門面了”
“這年頭兒,哪家賣幻獸的商店沒幾顆【傳說中圣獸蛋】撐場面呢?嘿,您猜怎么著?五年前,還真有個看起來挺‘怪’的中年人闖進來,指名道姓要買【傳說中圣獸蛋】!得,這就叫緣分吶,它當時就歸您舅舅嘍!”
老板笑瞇瞇地說完,隨即麻利地摸出一張賬單拍到米洛眼前:“巧了不是?既然是您舅舅親外甥,那正好——這位客人還欠著八十聯邦幣尾款沒結清呢,小少爺您給墊付一下?”
米洛倒吸一口涼氣:“八十聯邦幣?!你搶錢?。浚蛩目谥页园肽甑拈_銷了!你這顆【圣獸蛋】到底開價多少?”
“嘿嘿,不貴不貴,”老板笑得像只老狐貍,“也就三百聯邦幣嘛!傳說中圣幻獸,總得有點身價不是?”
米洛啼笑皆非,剛想開口問能否退貨,老板卻像是早有預料,搶先一步,伸手指了指旁邊墻壁上一塊醒目的木牌——“貨物既出,概不退換”。
米洛咬緊牙關,掏出攢了整整兩年的零用錢,重重地拍在柜臺上。
此刻,撫摸著手中這顆已無半點希望的【圣獸蛋】,一年前那荒誕而心酸的一幕再次涌上心頭。明知它是個死蛋,米洛仍維持著每日懷抱入睡的習慣,用體溫試圖“溫暖”它,對著它低聲絮語,這成了他無處宣泄孤寂的一個小小寄托。
然而今天,胸中堆積的不甘與屈辱前所未有地爆發開來!對力量的渴望瘋狂滋長,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就在他按捺不住,準備如往常般壓抑這翻騰的情緒時。
手中的蛋突然傳來異樣!
合在掌心的蛋殼溫度驟然升高!滾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更令他心神劇震的是,蛋內竟隱隱傳來微弱的……生命悸動?
五年來從未有過絲毫反應的“死蛋”,在這一刻……發生了巨變!
在米洛難以置信的狂喜注視下,原本光滑潤澤的蛋殼表面,突兀地崩開了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紋!
緊接著,裂紋如同蛛網般飛速蔓延!
一股奇特的氣味開始在房中彌漫開來,難以形容是香是臭,隱約帶著鐵銹般的金屬腥氣,卻又極其淡薄。
然后,“咔嚓”一聲脆響!
一顆只有龍眼大小的頭顱,奮力頂開裂縫,探了出來!它形似幼狼,卻覆蓋著一層細細密密的棕色軟毛。
緊接著,整個濕漉漉的小身體掙扎著完全滑出,不過成人巴掌大小。
米洛的第一直覺是:“好小……好可愛!”
它生著四只短胖的小爪子,全身本該是璀璨的銀色,此刻卻被一層滑膩的黏液包裹著,泛著珍珠般微光。
這只四足毛茸茸的小幻獸睜開迷蒙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米洛一眼,隨即伸出粉嫩的小舌頭,在他拇指上溫柔地舔舐了幾下,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如同蚊蚋般的細小嗚咽。
然后,它低下頭,開始飛快地啃噬起自己的蛋殼!那速度之快,令米洛咋舌——眨眼間,體積與它本體相當的蛋殼就被吃得一干二凈!
看著小家伙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奶聲奶氣的飽嗝,愜意地舒展身體,舒舒服服蜷縮在他溫暖的掌心里呼呼睡去,米洛唇角再也壓抑不住,揚起了一個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方才充斥心間的憤怒與怨氣,早已不知飛散到了何方。
此刻他才后知后覺地嗅到,房間里彌漫的氣息已悄然變得濃重起來,透著酸澀的腐敗臭味。
米洛急忙一手托著這只新生的、溫熱的小生命,一手匆匆打開浴室的門。
他需要痛痛快快地洗去這一身塵埃和氣味,也替這個珍貴的、屬于自己的小家伙洗去一身胎垢。
溫熱的水流沖凈了小幻獸的身體,米洛這時才徹底看清——小家伙身上竟覆蓋著一層極其濃密、細長的銀色毛發。
更讓他驚異的是,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這身毛發閃爍著清冽純粹的銀輝;而在暖色的燭光映襯下,卻呈現出一種柔和的潔白。
米洛忍不住猜想:若在陽光下呢?是否也會如它的蛋殼一般,流轉出令人心醉的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