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中午，趁大家伙兒吃飯的功夫，楊明遠總算是稍微空閑了一些。

按照約定，他循著來時的路，很快便看見了正在大樹下等待自己的趙德柱。

隔著老遠，趙德柱便跟楊明遠打起了招呼：

“明遠，你那邊生意咋樣？”

“要是不行的話，我把百貨大樓給你，我去那邊擺。”

楊明遠拍了拍水缸，任由它發出清脆的乒乓聲：

“咋能生意不好？百貨大樓能賣的東西，供銷社那邊也能賣。”

“先別說這些廢話，肚子餓了，先吃中飯。”

“我娘可是特意說了，今天給我準備了好吃的。”

“早上我拿飯盒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飯盒沉甸甸的，肯定是準備了不少好東西。”

話音剛落，楊明遠便已經熟門熟路的掏出了飯盒，揭開一看，頓時看到了一大堆黃澄澄的餃子。

他娘周秀英也是個手巧的，包的餃子個個捏得周正，花邊捏得像小元寶似的，鼓鼓囊囊透著股實在勁兒。

看顏色，應該是玉米面和白面做的餃子皮，

甚至白面還加了不少，不然黃澄澄里不會泛著這么勻凈的白，吃著也比純玉米面的軟和些。

這年頭白面金貴，多摻著玉米面包，既省糧又頂飽，也就親娘才會這么往實里給兒子做。

楊明遠也不講究直接用手抓起一只餃子就往嘴里塞，薄厚剛好的餃子皮一咬就破，

先竄出來的是酸菜的酸香，帶著股子腌透了的清爽，跟著就嘗到了油渣的葷味

不是那種膩人的油，是煉得干香的豬油渣，嚼起來咯吱響，

油香混著酸菜的酸，順著嗓子眼往下滑，熨帖得人心里都暖烘烘的。

“嘿！是酸菜油渣餡兒的！”

楊明遠眼前一亮，暗道娘果然沒騙自己，這餃子端的是好東西，當即便對趙德柱發出了邀請，

“柱子，來試試。”

“我娘特意多準備了些，這份量，我可吃不完。”

嗅著空氣中那股獨屬于餃子的清香，趙德柱也是沒舍得客氣，當即便抓了只餃子塞進了嘴里。

伴隨著咀嚼，餃子的美味逐漸在他口中擴散開來，讓他忍不住瞇起了眼睛，贊嘆道：

“明遠，你娘這手藝簡直絕了！”

“這酸菜吃起來不齁咸，油渣也不膩，混在一塊兒實在是太對味了，比我家過年包的純肉餡兒的還要香！”

楊明遠自己也塞了一個，邊嚼邊點頭：

“我娘說，這剛煉好的油渣最香，再整點窖里腌幾年的陳酸菜，包起餃子來也是最好吃。”

“去年我們家也沒舍得多包，也就掙了幾個嘗嘗味兒，沒想到現在倒是有了能吃飽的機會。”

吃了幾只餃子之后，趙德柱也打開了自己的飯盒，里面赫然躺著幾個才包的大包子。

那肉汁多的，甚至都順著褶子的封口處浸潤了出來。

給楊明遠也分了個大包子，兩人就那么蹲在大樹的樹蔭下，就著那沒加糖的青橘水，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隨著食物的下肚，他們總覺得這日子就得那么過，這看似普通的中飯，倒比啥山珍海味都讓人踏實。

吃過中飯之后，兩人也沒敢浪費時間，當即便分頭前往了鎮上唯二的兩個電影院。

考慮到距離，再加上趙德柱強烈要求，楊明遠最終還是去了上次那家電影院，趙德柱則是去了更遠的另外一家電影院。

雖然是第二次來，但楊明遠的生意卻是要比昨天更好。

甚至有幾位客人都是在他這里買過糖水的，專門就跑了一趟，這便是口碑的重要性。

只是生意的爆火同樣也引起了別人的窺視，

還是那位賣發卡的女同志，她仍舊主動找上了楊明遠：

“這位小同志，看你這生意，真是相當不錯啊。”

說到這里，她故意壓低了聲音，小聲對楊明遠說：

“這里面有啥門道，你給姐說說。”

“放心，姐不會給別人亂說的。”

即便是面對著對方的第二次詢問，楊明遠卻是擺出了一副非常無辜的模樣：

“能有啥門道？總歸就是賺點辛苦錢。”

說到這里，他故意嘆了口氣，說：

“不然你以為今天為啥就我一個人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我們倆兄弟忙了一天，到最后竟然就賺了不到一毛錢。”

“這一毛錢還得兩個人分，我那兄弟當場就不干了，只留我一個人苦苦堅持。”

擺了擺手，楊明遠滿臉無奈的說：

“有啥辦法呢？”

“這筐要錢，這招牌要錢，這買回來的汽水瓶也要錢。”

“這生意多少還是能賺點辛苦錢，我也只能先做著，好歹把這些東西的成本收回來。”

一毛錢的利潤，跟每天推著沉重的水缸跑兩三個小時，還要吆喝半天的辛苦相比，這的確不是個什么好營生。

那主動打聽的女同志終究還是被楊明遠忽悠了過去，隨便找了個借口，又重新賣自己的發卡去了。

她這發卡生意雖然一般，但勝在輕松，

只要把那墊在地上的方布卷起來，她一個沒啥力氣的女同志都能把所有東西打包回家。

至于利潤？

可別小看了這賣小飾品的生意，雖然運氣差的時候可能幾天都不開張，但運氣最好的時候，一天能掙上好幾塊呢！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向楊明遠打探消息的想法——這吃力不討好的生意，她才不做呢！

其他稍微有點意動的人，聽楊明遠那么賣慘，當即也沒了興趣，都自顧自的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能在這里擺攤的人大多已經站穩了腳跟，沒太大的把握，亦或者足夠的利益，他們也不會冒著風險去嘗試。

從電影院歸來之后，又在供銷社附近擺了會兒攤，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楊明遠這才推著車往趙家溝所在的方向趕。

不出意外，稍微等了點時間，他便看到趙德柱朝自己這邊趕了過來。

他們一起過來做生意，自然也是要一起回去。

路上，兩人快速交流著今天的擺攤情況，但也讓原本枯燥的趕路變成有趣了起來。

另外一邊，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趙艷紅對劉冬花說了聲自己要去幫宋書瑤傳話，這便朝著楊明遠家趕了過去。

她也算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無緣無故也不好往楊明遠家里去。

還好有宋書瑤做幌子，加上全村人都知道兩人在處對象，那么說，倒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