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太黑了，

二三十丈高的鐵杉樹冠幾乎堵死了月光，難得漏下的幾條，正巧打在了女孩兒身上，那幾縷銀白的光線像是被精心挑選過的，恰好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步前川稍稍偏轉視角，想看看月光下的側臉是什么樣的；可女孩似乎發現了他的壞心思，把頭垂得更低了。

可正是這美妙的角度，讓他看到了對方巧克力色的肌膚，翹到過分的睫毛，以及那深凹的眼窩...

“你...是伊...波斯人？”

女孩緊緊抿著嘴，鼓脹的心跳，凸顯了她極不平靜的心緒。

“別怕...我不是壞人...”

-“世界警察，不是壞人？”

“我...今天是我的Day One...”

-“凡妮莎小姐為什么沒來？”

“她...去其他房間了。”

女孩低著頭，緊咬著下唇，雙拳也握得緊緊的。

“你...”

-“我沒怕！”

“呃...那就好?！备砂T的交流讓步前川很不舒服，女孩顯然還是在怨恨自己...可他...害...解釋也不會信的。

“那你放松些...”

-“怎么？還想欺負我？還不夠是嗎？警察都喜歡乘人之危是嗎！想要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嗎！”

“哪兒跟哪兒啊...我們也只是...流于表面不是嗎？事情還沒那么嚴重...”

-“表面還不夠？！”

“這...”步前川好冤啊，感覺就算跳進哈德遜河也洗不清了，“我讓你放松些，別繃這么緊，我好帶你往高處去，那里才有風，氣味很快就會被沖淡...”

-“真...真的嗎？”女孩的聲音仍然充滿警惕，但身子卻漸漸松軟了下來。

“當然，你看那些火把，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了?！?

-“那你...能換個姿勢嗎？大不了...我配合你...”

“哎呀！你早說，這姿勢難受極了！”在步前川發現對方是女生的第一時間，他就想換個姿勢了，之所以沒這么做，就是怕對方過激掙扎，到時候真的會掉下去...

-“那你說...想要什么樣的...”

“要不...你轉過身，抱住我...咳咳，別誤會，抱我，總比抱樹容易吧...”

-“...”女孩的腦袋始終低垂著，步前川也看不到她什么表情，可看對方一直不說話，只以為是生氣了，于是便想讓她自己選一個姿勢。

然而就在這時，沉默了半晌的人兒動了；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男人膝蓋，先是一只腳，踩實后，才搭上另一只腳。

借著零星的月光，步前川發現女孩的雙腳竟然沒穿鞋！盈盈可握的小腳上全是被劃開的血口子...甚至還留著不少棘刺。

“你鞋呢？”

-“跑丟了。”女孩的聲音很平淡。

-“我現在要轉過來了?！?

“好，我準備好了?！辈角按ㄋ浪理斪∠ドw，單手撐著當護欄。

終于，在一陣別別扭扭的配合下，女孩成功攬住了男人的脖頸，兩人也在月光下...正面相視。

這是一雙幽冷如潭的眸子，潭面粼粼的波光正是此刻女孩泛滿漣漪的內心；

他們的視線一觸即分，可步前川卻精準地捕捉到了潭底的一抹亮黃——這對金瞳...是屬于猗窩座的。

女孩習慣性地撇過腦袋，再次試圖躲避尋蹤而來的目光，可這回男人卻沒有讓她如意；

無需再做倚靠的大手強行扶正女孩的下頜，他想看看，酒紅色的垂瀑下，究竟隱藏了一副何等精巧的五官。

純好奇，要信我。

細而彎的眉線、高而直的鼻梁、豐而潤的唇角，一切的美好都被融進了銀月中，仿如一張埋藏珍寶的羊皮卷，有愿意被你讀到的，也有需要細細尋找，才能被發現的...

-“你看夠了嗎？無禮之徒?！迸昝撌终疲昧λ酉碌陌l梢劃得男人癢癢的。

“你的嗓音...很特別?！?

-“公鴨嗓，不需要你提醒?！?

“不...這種煙嗓，女中音...很少見，你唱歌應該很好聽...”

-“家鄉人從小笑話我...聲音像男人...”

“沒有比你更女人的女人了...”

-“...”

-“快帶我上去?！?

...

月色斑駁、樹影婆娑，

步前川護著懷里的小樹懶，一路向上攀爬；不需要再騰出手腳的他、行進如風，很快便到達了鐵杉的最頂處。

竄出樹冠，久違了的皓月也徹底洗凈了兩人身上的濁影，

微涼的夜風卷起女孩的秀發，原來那精致細膩的天鵝頸，才是這玲瓏身姿上的最美妙一環...

吻上去...

她應該會告我的吧...

...

目癡良久，男人重新把忘乎所以的女孩拽回了懷中，好不容易分開的粘膩，突然又沾上來，女孩本能地扭動起腰肢，躲避對位對抗；

可大樹底下愈發響亮的喊殺聲，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步前川見狀狐疑道：“下面怎么打起來了？你不是說他們是來殺你的嗎？”

-“是啊...打一會兒后，就會來殺我...”

“What？！什么意思？！”女孩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就只剩懵逼了，“什么叫...打一會兒后？再來殺你？他們在和誰打？”

由于兩人實在躲的太高了，四五十米、外加漆黑的環境，要不是看到疾速搖晃的火把，和打殺時的叫嚷聲，步前川壓根發現不了底下人竟然打起來了。

女孩趁機掙脫魔爪，捋過一綹發絲過鬢，強裝鎮定道：“《鬼滅》世界...不就是鬼殺隊...和鬼咯...”

看著對方瑟縮的模樣，步前川感慨道：“凡妮莎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和猗窩座真的很不像...”

-“沒...沒有?！?

“你膽小、怯弱、畏葸...和猗窩座的一往無前相比，不說沒有一絲相像吧，基本也是毫不相干；你為什么會錨定一個和自己完全不合的角色？還是說...這是你從其他死人身上撿來的？”

-“這就是我的選擇！我也不膽??！”女孩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男人說的那般，不知從哪兒扯出一根細繩條，接著把披肩發熟練地捆扎為高馬尾，接著裹緊衣襟，束緊腰帶；

一個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女斗士’形象，便呈現在男人面前，特別是那對金锃锃的眸子中，已然沒了先前的羞赧。

“所以...你會戰斗，不僅會...而且敢于戰斗~”

步前川能感受得到對方身上的斗志，這不是輕易能偽裝出來的。

她戰斗過，甚至拼命過！

她不是弱者；

她主導過自己的命運！

“那你先前...”

-“我...沒力氣了...”

“所以，你承諾不告我的原因...不會是打算出去以后，直接弄死我吧？”

見男人一副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的模樣，女孩想笑，但又只能強憋著：“只要...我們保持這樣的距離，之前的...就算了...”

“那可不行。”步前川聳了聳肩，頓時推翻了所有的‘謹小慎微’。

女孩心中大驚，以為對方要朝自己下手了。

-“我會和你死戰的！”她色厲內荏道。

“戰你個頭啊...看看你的腳，都被荊棘刺穿了...保持這樣的距離，我們怎么跑？一瘸一拐的跑嗎？”

-“你...”

“我背你吧，抱緊我?！?

-“...哦?！?

...

月黑風高夜，

殺人放火天。

步前川恰如其分地給女孩演繹了這兩句話的意境之美。

鬼要殺，人也要殺，一切阻擋在前的，全要殺！

火要放，要放得大！燒盡全部人煙和鬼氣。

對于身后這個同時被‘鬼和人一起追殺的離奇持票者’...

他想聽聽對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