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第三層的空氣灼熱得令人窒息。
蕭陽站在那尊通體漆黑的玄鐵丹爐前,爐內赤紅的火焰將他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還未滴到地上就被高溫蒸發成白汽。他的右手懸在爐口上方三寸之處,五指微微張開,像是在虛握著什么。
“再近一寸?!笆捘穆曇魪纳砗髠鱽?,沙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蕭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爐內翻騰的火焰已經將他的手掌烤得通紅,皮膚傳來陣陣刺痛。但他沒有退縮,手臂穩穩地向前推進了一寸。
“嘶——“
熾熱的火舌突然竄起,貪婪地舔舐著他的指尖。劇痛如潮水般涌來,蕭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泛起一片血紅。就在他幾乎要本能地縮回手時,丹田深處的黑蛇武魂突然劇烈震顫!
一股冰冷的吞噬欲望從脊椎直沖后腦,黑蛇武魂在丹田內瘋狂游動,淡金色的龍紋綻放出耀眼的光芒。蕭陽只覺得掌心一涼,那灼人的痛楚竟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更奇妙的是,爐中的火焰像是遇到了天敵,突然變得溫順起來。原本張牙舞爪的火苗此刻竟如流水般纏繞著他的手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臣服姿態。
“這......“蕭陽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別分神!“蕭墨的厲喝將他拉回現實,“現在試著引導火焰,就像《控火訣》中記載的那樣?!?
蕭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那股新生的力量——黑蛇武魂此刻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運轉著,它不再蠻橫地吞噬火焰,而是像一位高明的馴獸師,正在馴服這頭狂暴的火獸。
隨著心念轉動,一縷細如發絲的火靈力順著指尖流入經脈。這股力量不再像之前那樣橫沖直撞,而是如同被馴服的野馬,乖乖沿著《控火訣》記載的路線緩緩流動。
“很好。“蕭墨的聲音難得帶上了一絲贊許,“現在試著將它引到掌心?!?
蕭陽的眉頭微微皺起,全神貫注地操控著這縷火靈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黑蛇武魂正在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那些漆黑的鱗片邊緣泛起了淡淡的金紅色,就像被火焰鍍上了一層霞光。
當火靈力終于抵達掌心時,異變陡生!
“轟!“
一道幽黑色的火苗突然從蕭陽掌心竄起,焰心漆黑如墨,邊緣卻纏繞著淡金色的紋路。這簇詭異的火焰散發著冰冷與熾烈交織的詭異氣息,周圍的空氣都為之扭曲。
“武魂真火!“蕭墨失聲驚呼,手中的拂塵“啪“地掉在了地上。
然而這奇跡般的時刻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蕭陽還來不及欣喜,一股鉆心的刺痛突然從丹田爆發!黑蛇武魂像是被激怒的兇獸,猛地甩動身軀,那些剛剛被馴服的火靈力瞬間失控!
“?。 ?
蕭陽痛苦地彎下腰,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著。掌心那簇黑色火焰劇烈抖動,忽明忽暗。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下開始浮現出蛛網般的青黑色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般順著胳膊向上蔓延。
“寒毒反噬!“蕭墨臉色大變,一個箭步沖上前,枯瘦的手指如鐵鉗般扣住蕭陽的腕脈,“快收斂心神!“
蕭陽咬緊牙關,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他能感覺到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體內廝殺——黑蛇武魂的至陰寒氣與新生火焰的熾烈靈力如同水火不容,在他的經脈中展開慘烈的拉鋸戰。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千萬根鋼針在體內亂扎,蕭陽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就在意識即將渙散的邊緣,一股溫潤的藥力突然從喉間化開,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吞下去!“蕭墨將一枚赤紅如血的丹藥塞進他口中。
丹藥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暖流,在暴走的靈力之間筑起一道緩沖的堤壩。蕭陽趁機全力運轉黑蛇武魂,將那些失控的火靈力一點點逼回掌心。
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當最后一縷暴走的火靈力被收束時,蕭陽已經渾身濕透,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他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丹爐底座,大口喘著粗氣。
“不要命的小子!“蕭墨氣得胡子直抖,手中的拂塵狠狠敲在蕭陽頭上,“你以為武魂真火是這么好駕馭的?要不是老夫的'赤陽丹',你現在已經經脈盡毀,成了個廢人!“
蕭陽沒有辯解,只是艱難地抬起右手。掌心處,一點米粒大小的黑色火苗仍在頑強跳動。
“還來?“蕭墨瞪大眼睛,“你......“
“長老,“蕭陽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我好像...找到方法了?!?
夜色如墨,西院偏房的油燈徹夜未熄。
蕭陽盤坐在簡陋的床榻上,右手掌心朝上,那點黑色火苗在指尖靜靜燃燒。經過三天調息,他已經初步掌握了控制這種奇異火焰的訣竅。
“不是吞噬,也不是抗拒...“他輕聲自語,“而是共生。“
這個發現源于一個偶然的觀察。當他用神識內視時,驚訝地發現黑蛇武魂的形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些原本純黑的鱗片邊緣泛起了暗金色的光暈,額頭上兩個微小的凸起變得更加明顯,就像即將破土而出的龍角。
更令人驚奇的是,武魂對火焰的態度。最初那種貪婪的吞噬欲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包容。黑蛇武魂不再將火焰視為獵物,而是如同對待自己的鱗片一樣,讓火焰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蕭陽輕輕屈指,黑色火苗隨之跳動。與尋常丹火不同,這簇火焰的溫度可以隨心調節——最高時能瞬間熔金化鐵,最低時卻只余一絲溫熱。更神奇的是,它似乎能隨著心意改變形態,時而如靈蛇游走,時而似蓮花綻放。
“這就是武魂真火...“蕭陽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據《控火訣》記載,只有極少數天賦異稟的煉丹師能在武魂中孕育出獨屬于自己的火焰。這種火焰與主人心意相通,煉丹時往往能事半功倍。
但蕭陽的武魂真火顯然更加特殊。尋常武魂真火都是純粹的火屬性,而他的卻是陰寒與熾烈并存,這種矛盾的特性恐怕前無古人。
“不知道能不能用來煉丹...“這個念頭剛起,蕭陽就搖了搖頭。以他現在的控制力,能維持火焰不滅已是極限,更別說精細操控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笆掙栄杆偈掌鸹鹧妗?
蕭墨推門而入,手中捧著一個古樸的木匣。老人今日罕見地換了一身嶄新的灰袍,連胡須都精心修剪過。
“長老?“蕭陽有些詫異。
蕭墨沒有答話,只是鄭重地將木匣放在桌上,輕輕打開。匣中鋪著暗紅色的綢緞,上面靜靜躺著一尊小巧的青銅丹爐,不過巴掌大小,卻雕刻著繁復的云紋。
“這是......“
“青蚨爐,“蕭墨的聲音帶著幾分懷念,“老夫年輕時用過的第一尊丹爐?!?
蕭陽震驚地抬頭,對上老人復雜的目光。
“從明天開始,“蕭墨一字一頓地說,“老夫教你煉丹?!?
次日清晨,蕭家丹房第三層。
蕭陽緊張地站在煉丹臺前,面前的青蚨爐已經被放大到三尺高。蕭墨背著手站在一旁,神色嚴肅。
“煉丹之道,首重火候。“老人緩緩道,“今日不煉丹,只練火?!?
說著,他取出一把暗紅色的砂礫灑在案幾上:“這是赤焰砂,耐高溫。你的第一個考驗,就是用武魂真火將它們熔成琉璃,但不能燒成灰燼。“
蕭陽深吸一口氣,右手虛按在丹爐上方。心念一動,掌心浮現出那簇黑色火焰。經過連日練習,火焰已經能穩定地維持拳頭大小。
“開始?!?
隨著蕭墨一聲令下,蕭陽小心翼翼地將火焰移向赤焰砂。就在火苗即將接觸砂礫的瞬間,異變突生!
“嗤——“
赤焰砂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一股狂暴的火靈力反撲而來!蕭陽猝不及防,黑色火焰劇烈晃動,險些熄滅。
“穩住!“蕭墨厲喝,“用你的武魂壓制它!“
蕭陽咬緊牙關,丹田內的黑蛇武魂猛然昂首,淡金色的龍紋大放光明。一股冰冷的力量順著手臂涌入掌心,黑色火焰頓時穩定下來,將反撲的火靈力一點點壓制回去。
這個拉鋸過程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當最后一粒赤焰砂終于化作晶瑩的紅色琉璃時,蕭陽已經汗流浹背,右臂酸麻得幾乎失去知覺。
“不錯?!笆捘y得地點了點頭,又從藥柜取出一株通體雪白的草藥,“下一個考驗,用火焰萃取'雪靈草'的精華,但不能損傷藥性。“
雪靈草性寒,遇火極易揮發。蕭陽不得不將火焰溫度控制在極低的程度,這比高溫熔煉更加困難。三次嘗試后,他才勉強萃取出三滴晶瑩的草液。
就這樣,從日出到日落,蕭陽在蕭墨的指導下反復錘煉著控火技巧。當夜幕降臨時,他面前的案幾上已經擺滿了各種材料——熔化的礦石、萃取的藥液、煅燒的骨粉......
“今日到此為止。“蕭墨終于喊停,“明日繼續。“
蕭陽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卻見老人從袖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古籍。
“《玄火九轉》,“蕭墨將書冊遞給他,“好好研讀。你的武魂真火特殊,尋常控火法門未必適用?!?
蕭陽恭敬地雙手接過,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火無常性,隨心而變;陰陽相濟,方得真傳。“
他心頭一震,猛然抬頭,卻見蕭墨已經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記住,你走的是一條前所未有的路。能走多遠,全看你自己?!?
一個月后,蕭家丹房傳出驚人消息——被貶為雜役的蕭陽,正式被蕭墨長老收為親傳弟子!
這個消息在蕭家引起了軒然大波。要知道,蕭墨雖然只是一品煉丹師,但在青石鎮的地位卻非同小可。多少世家子弟擠破頭都想拜入他門下,卻都被拒之門外。
而如今,他竟然收了一個“廢武魂“的小子為徒?
“聽說那小子覺醒了某種特殊火焰......““不可能!沒有火屬性武魂,哪來的丹火?““蕭墨長老親口承認的,還能有假?“
流言四起之時,蕭陽正站在丹房第三層的窗前,望著遠處起伏的山脈。他的右手掌心,一簇黑色火焰靜靜燃燒,焰心深處,隱約可見兩道金紋流轉。
在他身后,青蚨爐中正飄出縷縷藥香——這是他嘗試煉制的第一爐丹藥,雖然只是最基礎的“養氣散“,卻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師父,“蕭陽突然開口,“武魂真火...是不是還有別的用途?“
蕭墨正在整理藥材,聞言動作一頓:“為什么這么問?“
“我總覺得...“蕭陽轉過身,掌心的火焰隨之跳動,“這火焰不僅能煉丹,還能......“
“戰斗?“蕭墨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不錯,武魂真火確實可以用于戰斗。但你現在還差得遠?!?
他放下手中的藥碾,正色道:“記住,在你完全掌握這火焰之前,絕不能在他人面前展露。特別是......“
“三長老一脈。“蕭陽平靜地接上后半句。
蕭墨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么。但師徒二人都心知肚明,蕭陽的崛起,勢必會打破蕭家現有的平衡。
窗外,夕陽西沉,將蕭陽的身影拉得很長。掌心的黑色火焰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妖異,仿佛在預示著一條充滿未知與挑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