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前一周，校園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每天早晨，林小滿推開教室門，都能看到同學們早已埋頭在書堆里，只剩下翻動書頁和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就連一向活躍的周小雨，這幾天也安靜了許多，課間不再滿教室亂竄，而是乖乖坐在位置上背英語范文。

“這次期中考試占總評30%，“李老師站在講臺上，目光掃過全班，“距離高考還有217天，每一次考試都是實戰演練。“

林小滿翻開錯題本，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月考中做錯的題目。自從確定要考北大中文系后，她對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上次月考失利后，她重新制定了學習計劃，每天嚴格按計劃執行，連五分鐘的碎片時間都不放過。

課間，她正埋頭解一道立體幾何題，忽然一個陰影落在練習冊上。抬頭一看，是陸遠站在她桌前，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

“安醫生讓我轉交給你，“他壓低聲音，“說是從你父親的材料里整理出來的。“

林小滿接過信封，手指微微發顫。自從收到父親那封信后，她已經很久沒有新的發現了。信封很薄，摸起來里面像是只有一兩張紙。

“謝謝。“她小聲說，下意識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后才把信封小心地塞進書包夾層。

陸遠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指了指她正在做的幾何題：“需要幫忙嗎？這個類型的題我最近剛研究過。“

林小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陸遠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拿起鉛筆在圖上添了條輔助線。

“你看，如果從這里連接，就能分成兩個三棱錐...“他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林小滿注視著他在草稿紙上流暢畫出的幾何圖形，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成為“表兄妹“后第一次獨處。陸遠的睫毛在陽光下呈現出淺棕色，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像蝴蝶的翅膀。

“明白了嗎？“他突然抬頭，正好對上林小滿的視線。

“啊？哦！明白了！“林小滿臉一熱，慌忙低頭看題，“就是利用體積不變原理...“

陸遠笑了笑，沒有戳穿她的走神：“那我先回去了，有問題隨時找我。“

目送陸遠離開，林小滿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手心已經微微出汗。她搖搖頭，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到題目上，但思緒總是不自覺地飄向書包里的那個信封。

放學后，林小滿沒有像往常一樣留在教室自習，而是直接回了家。她需要一個人安靜地查看信封里的內容。

臥室門關上的瞬間，她幾乎是顫抖著拆開了信封。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是父親工整的字跡，記錄著一些實驗數據和觀察筆記。最上方寫著“基因穩定性觀察記錄——XS-719-07號樣本“。

林小滿皺起眉頭。這看起來像是某種科研記錄，但大部分內容都是專業術語，她看不太懂。翻到背面，她發現了一行小字：

“樣本表現異常穩定，遠超預期。如能推廣，或可解決免疫排斥難題。——林建軍 2007.3.20“

2007年3月20日——這是父親去世前五天的記錄。林小滿的心跳加速，她隱約感覺這份記錄很重要，但又說不清為什么。她把紙小心地放回信封，決定改天去找安醫生問清楚。

第二天是周六，但高三學生依然要補課。上午最后一節是體育課，因為臨近考試，李老師破例允許大家自由選擇是鍛煉還是回教室復習。大多數同學選擇了后者，只有周小雨和幾個體育生留在操場。

林小滿收拾好書本準備回教室，卻在走廊拐角處遇到了陸遠。他手里拿著兩盒牛奶，看到林小滿時眼睛一亮。

“正要去找你，“他遞過一盒牛奶，“補充點能量再學習。“

溫熱的牛奶盒在微涼的秋日里格外舒適。林小滿道了謝，兩人并肩向教室走去。

“那個...你看懂你父親的材料了嗎？“陸遠輕聲問。

林小滿搖搖頭：“太專業了，不太明白。打算找安醫生問問。“

陸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找我。雖然我不是學醫的，但有些基礎概念還是懂的。“

“謝謝。“林小滿微笑，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最近身體怎么樣？手環數據都正常嗎？“

自從知道陸遠有特殊的心臟問題后，林小滿總是忍不住關心他的健康狀況。

“一切正常。“陸遠晃了晃手腕上的醫療監測手環，“安醫生說我的情況比預期穩定得多，說不定...“他頓了頓，“說不定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到老。“

他說這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貴的禮物。林小滿突然鼻子一酸，趕緊低頭喝了一大口牛奶。是啊，對大多數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長壽“，對陸遠而言卻是需要醫生確認的可能性。

教室里只有零星幾個同學，各自埋頭學習，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梧桐葉落下的聲音。林小滿和陸遠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

“期中考試后，學校要辦文藝匯演。“陸遠突然說，“我們班準備了個合唱節目，缺個鋼琴伴奏...我記得你說過小時候學過？“

林小滿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記得這個？我好像只隨口提過一次。“

陸遠耳根微微泛紅：“就...正好記住了。“

林小滿小學時確實學過四年鋼琴，后來因為學業緊張就擱置了。她沒想到陸遠連這種小事都記得。

“譜子難嗎？“她問。

“《夜空中最亮的星》改編版，不算太難。“陸遠從書包里拿出一份樂譜，“你可以先看看，不勉強。“

林小滿翻開樂譜，熟悉的五線譜喚起了肌肉記憶。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無聲地敲擊著節拍，仿佛已經能聽見旋律在腦海中響起。

“我可以試試。“她最終答應道，“但得等期中考試后才有時間練習。“

陸遠露出燦爛的笑容：“太好了！班長說下周三開始排練，每天放學后一小時，不會占用太多時間。“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學習計劃，直到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下午的課程是數學和英語，林小滿全神貫注地記著筆記，但偶爾會不自覺地瞥一眼放在桌角的樂譜，心里涌起一絲期待。

放學時，周小雨神秘兮兮地拉住林小滿：“聽說你要給一班合唱伴奏？“

林小滿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陸遠剛問我沒多久啊！“

“全校都知道了好吧！“周小雨夸張地揮舞著手臂，“一班班長在年級群里征集伴奏，陸遠直接推薦了你，說你鋼琴八級水平！“

“我只有五級！“林小滿驚呼，隨即意識到自己被“坑“了，“這個陸遠...“

“哎喲，叫得真親熱~“周小雨擠眉弄眼，“不過你倆現在算是親戚了，親近點也正常哈？“

林小滿作勢要打她，周小雨笑著躲開。兩人打鬧著走出校門，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周末兩天，林小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全力備考。除了吃飯和必要的睡眠，她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復習上。父親的那份研究記錄被她暫時放在一邊，決定等考試后再處理。

周日晚上，她正被一道物理題難住，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陸遠發來的消息：“復習得怎么樣？“

林小滿拍了張習題照片發過去：“卡在這題了，求陸大學神指點~“

不到一分鐘，陸遠就回復了一張寫滿解題步驟的草稿紙照片，關鍵部分還用紅筆圈了出來。林小滿對照著他的思路重新審題，很快找到了突破口。

“懂了！謝謝！“她回復道，附加一個笑臉表情。

“不客氣。“陸遠回道，“對了，明天開始降溫，記得多穿點。“

林小滿看著這條再普通不過的關心短信，心里泛起一陣暖意。她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星，突然很期待周三的合唱排練。

期中考試如期而至。第一天考語文和數學，第二天是英語和理綜。每考完一科，同學們就會聚在一起對答案，有人歡喜有人憂。林小滿盡量避開這種討論，她知道自己容易受別人影響，不如保持心態平穩。

最后一科結束的鈴聲響起時，整個高三教學樓爆發出一陣歡呼。不管考得好壞，至少暫時解脫了。林小滿收拾好文具，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次她發揮得不錯，尤其是物理，陸遠考前給她梳理的幾個重點題型全都考到了。

“小滿！“周小雨沖進教室，一把抱住她，“終于考完了！我們班決定今晚去KTV慶祝，你們班呢？“

林小滿搖搖頭：“我們班好像沒什么安排...“

“那正好！“周小雨眼睛一亮，“一班的陸遠說他們班也不組織活動，我約了他和陳悅一起去，咱們四個好久沒聚了！“

林小滿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就響了。是媽媽發來的短信，說今晚單位加班，讓她自己解決晚飯。

“好吧，“她笑著對周小雨說，“我去。“

KTV包廂里燈光昏暗，彩色光斑在天花板上旋轉。周小雨一進門就搶過麥克風，開始她的個人演唱會。陳悅安靜地坐在角落，但嘴角一直帶著微笑。陸遠和林小滿并排坐在長沙發上，面前茶幾上擺滿了零食和飲料。

“期中考試感覺如何？“陸遠湊近她耳邊問道，聲音壓過周小雨的歌聲。

林小滿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還不錯，多虧你的輔導。“

“那...“陸遠猶豫了一下，“明天開始合唱排練？“

林小滿點點頭：“沒問題，不過我可能有點生疏了。“

“我相信你。“陸遠笑著說，眼睛在彩燈下閃閃發亮。

周小雨突然把另一支麥克風塞到林小滿手里：“別光顧著說悄悄話！來，合唱！“

電視屏幕上顯示著《小幸運》的MV。林小滿有些害羞，但在周小雨的堅持下，還是跟著唱了起來。讓她意外的是，陸遠也加入了合唱，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與她的聲線意外地和諧。

唱到一半，林小滿發現陳悅正舉著手機給他們錄像。她想抗議，卻被歌曲的高潮部分打斷。在“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這句歌詞時，她不經意間與陸遠四目相對，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那一刻，林小滿感到一種純粹的快樂，像是氣泡水在心里輕輕炸開，甜蜜又清爽。高三的壓力、父親的秘密、未來的不確定性，全都被暫時拋到了腦后。此刻，只有歌聲、朋友，和這個秋夜里微小而確定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