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第一天，林小滿踏入教室的瞬間就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氣氛。后墻上懸掛的鮮紅倒計時牌刺入眼簾——“距離高考還有298天“。講臺上，班主任李老師正在分發(fā)厚厚一疊資料，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比暑假前更加銳利。

“按上學期期末考成績排座位。“李老師的聲音不容置疑，“林小滿，第三排中間。“

林小滿抱著書包走向指定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周小雨被分到了她斜后方，沖她擠了擠眼睛。而曾經(jīng)成績墊底的李強，竟然坐到了第二排——看來暑假他確實下了苦功。

“從今天開始，早讀提前到六點半。“李老師推了推眼鏡，“課間操改為跑操，每人每天至少三千米。晚自習延長到十點，走讀生自愿參加。“

教室里一片哀嚎。李老師不為所動，敲了敲黑板：“高三不是請客吃飯。想考上好大學，就得拿出拼命的精神！“

第一節(jié)課是數(shù)學，由新調(diào)來的鄭國強老師執(zhí)教。他走進教室時，軍姿筆挺的步伐讓后排幾個男生不自覺坐直了身體。林小滿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掃視一圈，最后停在了某個位置——是陸遠平時坐的方向。但今天陸遠因為分班在一班，不在這里。

“暑假作業(yè)最后一題，有誰做出來了？“鄭老師的聲音低沉有力。

教室里鴉雀無聲。那道理科數(shù)學壓軸題，全班沒有一個人完全做對。鄭老師似乎早有預料，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解題步驟，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

“這種題型去年高考占了15分。“他敲敲黑板，“高三了，要有的放矢。“

整節(jié)課節(jié)奏快得讓人喘不過氣。鄭老師幾乎不講廢話，每個知識點都直指高考重點。下課鈴響時，林小滿的筆記本已經(jīng)密密麻麻記了五頁。

“這就受不了了？“周小雨癱在椅子上，“后面還有九節(jié)課呢！“

上午的課程像馬拉松一樣漫長。物理老師抱著一摞試卷走進來：“開學測驗，摸摸底。“化學老師更狠，直接宣布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到中午放學時，林小滿的腦袋已經(jīng)嗡嗡作響。

食堂里，她終于見到了陸遠。他比暑假前瘦了些，校服襯衫的領(lǐng)口顯得空蕩蕩的，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怎么樣？“林小滿把不愛吃的胡蘿卜夾到他碗里。

陸遠苦笑著推過來一本習題集：“鄭老師單獨給我布置的'開胃小菜'。“

林小滿翻開一看，全是高難度的解析幾何題，有些甚至是競賽級別。“他為什么...“

“說我有潛力。“陸遠的聲音很輕，“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正說著，鄭老師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陸遠，吃完飯來我辦公室一趟。“

兩人嚇了一跳。鄭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后，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他銳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最后落在陸遠臉上：“有些學習建議要單獨跟你談?wù)劇！?

陸遠點點頭，鄭老師轉(zhuǎn)身離開時，那份文件不小心滑落一頁。林小滿眼尖地看到抬頭上“軍區(qū)總醫(yī)院“幾個字，和一行小字“XZ-719項目后續(xù)跟蹤“。

陸遠顯然也看到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我去看看。“他匆匆扒完最后幾口飯，起身追了出去。

下午的課程更加緊張。英語老師宣布每天要背50個單詞，語文老師布置了每周三篇作文。當放學鈴聲終于響起時，林小滿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晚自習還上嗎？“周小雨揉著發(fā)紅的手腕問道。

林小滿剛要回答，突然想起陸遠：“你先去，我找下陸遠。“

一班的教室已經(jīng)空了，只有值日生在擦黑板。林小滿正打算離開，忽然注意到陸遠的座位——桌角刻著“醫(yī)學院“三個字，已經(jīng)被摩挲得模糊不清。抽屜里露出一角紙片，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堅持“。

數(shù)學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林小滿剛要敲門，聽到里面?zhèn)鱽磬嵗蠋煹穆曇簦骸?..你母親知道你來見我？“

“不知道。“陸遠的聲音有些發(fā)緊，“老師，您到底想說什么？“

“只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鄭老師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心臟病人備考很辛苦吧？“

林小滿屏住呼吸。陸遠的病歷是保密的，除了校醫(yī)安華和幾位校領(lǐng)導，沒人知道他具體的病情。

“我能應(yīng)付。“陸遠的聲音帶著防備。

“你父親當年也是這樣倔強。“鄭老師的話讓林小滿渾身一僵，“可惜...“

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老師認識我父親？“陸遠的聲音明顯提高了。

“老同學了。“鄭老師的語氣忽然轉(zhuǎn)為輕松，“好了，今天先到這里。這份習題拿去做，明天給我檢查。“

林小滿趕緊躲到拐角處。門開了，陸遠走出來，臉色比中午還要難看。他手里拿著一沓資料，最上面是一張體檢表。

“陸遠！“林小滿假裝剛到的樣子，“找你上晚自習。“

陸遠迅速把資料塞進書包，勉強笑了笑：“走吧。“

去教室的路上，陸遠異常沉默。直到路過飲水機時，他突然踉蹌了一下，扶住墻壁才沒摔倒。

“藥...藥在包里...“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林小滿慌忙翻找他的書包，在那一沓資料下面找到了心臟藥。陸遠吞下藥丸時，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水瓶。

“鄭老師跟你說什么了？“林小滿扶他坐下，心如擂鼓。

陸遠搖搖頭：“沒什么，就是些數(shù)學題...“他明顯在回避什么，“別擔心，我沒事。“

晚自習的教室靜得可怕，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林小滿時不時偷瞄陸遠，發(fā)現(xiàn)他做題時會不自覺地按住左胸，眉頭緊鎖。

課間休息時，陳悅悄悄走過來，遞給林小滿一個保溫杯：“紅棗茶，給他。“

林小滿驚訝地接過。陳悅最近主動擔任了學習委員，每天晚自習后都會留下來擦黑板，但這樣直接的關(guān)心還是第一次。

“謝謝。“林小滿小聲說，“你怎么知道...“

“他臉色很差。“陳悅簡短地回答，轉(zhuǎn)身走開了。

陸遠喝了幾口紅棗茶，臉色稍微好了些。他沖陳悅的背影點點頭表示感謝，后者假裝沒看見，但耳尖微微發(fā)紅。

晚自習結(jié)束已經(jīng)十點多了。夏末的夜空繁星點點，四人照例在天臺集合。周小雨從書包里掏出幾個飯團：“我媽做的，說是補腦。“

李強也跟了過來，手里拎著一袋包子：“我奶奶非讓我?guī)Ыo大家。“

在這個小小的天臺派對上，高三第一天的緊張暫時被拋到了腦后。陳悅甚至難得地笑了，雖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揚。

“你們說，“周小雨嘴里塞滿飯團，“鄭老師為什么對陸遠這么'特別關(guān)照'？“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陸遠。他放下啃了一半的包子：“他說認識我父母。但我媽聽到他名字時反應(yīng)很奇怪...“

“我爸的舊檔案里提到過他。“陳悅突然說，“XZ-719項目的軍方聯(lián)絡(luò)人。“

這個信息像炸彈一樣在眾人間炸開。林小滿想起今天看到的那頁文件：“他今天拿的文件上有'XZ-719后續(xù)跟蹤'的字樣。“

“他在收集我的健康數(shù)據(jù)。“陸遠的聲音很輕，“問了很多關(guān)于我心臟的問題。“

眾人陷入沉默。XZ-719項目像一道陰影，即使過去了這么久，仍然籠罩在他們頭上。

“不管怎樣，“李強打破沉默，“高三了，咱們得互相照應(yīng)。“

這個平時大大咧咧的男生，此刻眼神異常堅定。周小雨驚訝地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對！“周小雨跳起來，“我們可是軍訓一起扛過來的！不就是高考嗎？干就完了！“

她夸張的姿勢逗笑了大家。陸遠舉起水瓶：“敬高三。“

“敬高三！“眾人碰杯，連陳悅都舉起了她的保溫杯。

星光下，五個年輕人的剪影映在天臺欄桿上。遠處，城市的燈火如星河般閃爍。高三的第一天結(jié)束了，但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進入最精彩的篇章。

回家路上，林小滿和陸遠并肩走著。路過學校公告欄時，一張新貼出的值班表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鄭國強被安排為本周的晚自習巡查老師。

“小心點。“林小滿忍不住說。

陸遠點點頭，突然問道：“你還記得《勸學》里那句'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嗎？“

“記得。意思是君子并非生來與眾不同，只是善于借助外物。“

“我想...“陸遠看著遠處的路燈，“我們也該'善假于物'。鄭老師如果真有什么目的，總會露出馬腳。“

路燈下，他的側(cè)臉線條堅毅而清晰，已經(jīng)隱約有了成年人的輪廓。林小滿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jīng)在軍訓中暈倒的男孩，如今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有擔當?shù)哪贻p人。

“明天開始，我們輪流盯鄭老師的動向。“她提議。

陸遠笑著點頭，兩人在十字路口分別。林小滿走出幾步，回頭望去，只見陸遠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

高三的第一天結(jié)束了，而明天，倒計時將變成29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