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偉大…水之主!救救…主人!救救主人!”
“帶路!”林河的回應簡潔如冰。
這是祂第一次遇見“靈性”動物,還想借機了解一些事情,順便看看能否收服。
“嗚汪——!”
海盜狗如同離弦的黑白之箭,猛地躥出死胡同,朝著舊德里更混亂的深處狂奔。
林河操控著高種姓青年的軀殼緊隨其后。
一人一狗,在狹窄污穢、人流如織的巷道里上演了一場奇特的趕路。
海盜狗四爪翻飛,濺起污水泥點,時不時焦急地回頭,對著林河發出短促而急切的吠叫:“汪!這邊!快!
而這景象落在街頭無所事事的閑漢、小販和路人眼中,卻成了另一番解讀。
“嘿!快看!那高種姓老爺在抓狗!”
“那肯定是神狗!抓住干了,就能獲得神狗之力!”
“哈哈哈,老爺加油!打斷它的腿!看它還跑!”
“用棍子!用棍子抽它!這畜生跑得真快!”
污言穢語和帶著殘忍興奮的起哄聲浪此起彼伏。
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甚至故意伸出腿想絆倒海盜狗,眼中閃爍著看樂子和分一杯羹的貪婪。
圍觀者非但不會阻止,反而以此為樂。
一人一狗經過的地方,彌漫著對弱小生命赤裸裸的惡意。
海盜狗四蹄翻飛,躲過一切阻礙。
最終沖進一片相對規整些的民房區。
一座小小的、帶低矮院墻的平房前,早已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男男女女,伸長了脖子,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嗡嗡的議論聲如同巨大的蜂巢。
“讓開!汪!讓開!”
海盜狗的精神意念充滿了焦急。
它毫不猶豫地沖向人群,小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用腦袋頂,用牙齒輕輕叼扯擋路者的褲腿,試圖開辟一條通路。
“哎喲!死狗!咬人了!”
“滾開!臟東西!”
“誰的瘋狗!打死它!”
被觸碰的人紛紛發出厭惡的咒罵和驚呼,下意識地躲避、踢打。場面一時更加混亂。
“等等!是它!是拉維警官家的’!”人群中一個眼尖的老婦人突然喊道。
“神狗!是那條神狗啊!”
另一個聲音帶著敬畏響起,“上次隔壁小孩掉臭水溝,就是它跳下去給叼上來的!”
“對對!還有,它好像能聽懂人話!拉維警官叫它回家,多遠它都能找回來!”
“它怎么又跑回來了?還帶了個老爺?”
穿過人群,小院內的景象清晰呈現。
院子中央,站著三個人。
背對院門、身穿洗得發白、但依然筆挺的警察制服的男人。
正是海盜狗的主人,拉維警官。
他身材精干,皮膚黝黑,面容剛毅,眉宇間刻著長期在底層執法所沉淀的疲憊與堅忍。
能在這混亂的舊德里擁有一處獨立的民房,已是他作為“不可接觸者”所能達到的、近乎奇跡的社會階層躍升。
此刻,他眉頭緊鎖,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身體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一只手下意識地護在身后。
被他護在身后的,是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姑娘。
她有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五官明艷精致,帶著達利特人中少有的清秀與活力。
她臉上寫滿了驚恐與屈辱,如同受驚的小鹿,緊緊抓著父親的制服后擺,身體微微顫抖。
他們的對面,站著一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男人。
皮膚白皙,近乎像歐洲白人,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穿著剪裁合體、質地精良的深色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金光閃閃、價值不菲的名表。
神情倨傲,微微仰著頭,仿佛在忍受著此地的污濁空氣。
一個同樣穿著體面,但明顯是仆人裝束、膚色黝黑的達利特仆人,正恭敬地為他舉著一個精致的銀質雪茄盒。
男人慢條斯理地從盒中取出一支粗大的雪茄,仆人立刻劃燃一根長柄火柴,小心翼翼地為他點燃。
他深吸一口,緩緩吐出淡藍色的煙圈,姿態優雅而冷漠。
此人正是海盜狗意念中傳遞的“壞東西”。
海盜狗沖進院子的一剎那,拉維警官本就嚴肅的臉瞬間變得更加陰沉。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吠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急切,隨即嚴厲地揮手驅趕:
“‘出去!這里沒你的事!快走!”
呵斥完立刻轉回頭,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地直視著。
聲音洪亮而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辛格老爺!我的女兒妮塔,絕不會跟你走!
法律明文規定,禁止強迫婚姻!
如果您執意妄為,我將向上級舉報,并向法院提起訴訟!
法律會保護我們!”
拉維警官擲地有聲的話語剛落,站在拉納·辛格側后方的那個達利特仆人,立刻上前一步。
他臉上沒有對同種姓的絲毫同情,反而堆滿了對主子的諂媚和對拉維父女的鄙夷。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刻意拔高、帶著狐假虎威的尖利聲音,代替主子呵斥道:
“放肆!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站在你面前的是尊貴的拉納·辛格老爺!婆羅門中的名門!
能看上你女兒,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你們整個家族脫離賤籍的榮耀階梯!”
他指著躲在父親身后、臉色煞白的妮塔,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今天上午,在香料市場!
你這不知羞恥的女兒,用她那下賤的眼睛,充滿了愛慕和渴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尊貴的老爺看了足足三分鐘!
老爺仁慈寬厚,非但沒有怪罪她這褻瀆的凝視,反而大發慈悲,愿意降尊紆貴,納她為妾!
這是天大的恩典!你非但不感恩戴德,還敢用法律威脅老爺?”
他鼻孔朝天,語氣充滿了施舍般的傲慢:
“聽著!老爺開恩,給你們三天時間!準備好像樣的嫁妝——
新款的摩托一輛,十克足金的首飾一套,還有二十萬盧比現金!
然后,把你女兒洗干凈了,體體面面地送到辛格府上!否則…”
仆人陰惻惻地冷笑一聲,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強X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站在一旁的林河,將這荒謬絕倫的言論聽得清清楚楚。
忍不住在咂舌,感到一種強烈的荒誕沖擊:
僅僅因為一個低種姓女子“可能”看了高種姓男子一眼,就被污蔑為充滿愛慕的凝視,并以此作為強娶的“合法”理由?
這簡直是登峰造極的碰瓷!
更荒謬的是,明明是對方強搶民女,居然還要女方家庭傾家蕩產準備嫁妝!
雖然維杰的記憶中有這些,林河還是覺得離譜。
原本印度嫁妝制度源于古代,本意是女方家庭給予新人的財物資助。
但在種姓制度扭曲下,早已異化成對女方家庭的殘酷剝削。
高種姓男子娶低種姓女子,往往被視為“下娶”,是對女方的“恩賜”,因此女方必須支付巨額嫁妝作為“補償”和“贖買”社會地位的代價!
嫁妝的多少,直接關系到新娘在夫家的地位甚至生命安全。
嫁妝不足或被認為寒酸,新娘輕則被辱罵虐待,重則被活活燒死!
拉納·辛格索要的摩托車、金飾和二十萬盧比現金,對一個達利特警察家庭而言,絕對是傾家蕩產也難以承受的天文數字!
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合法搶劫!
林河清晰看出拉維因憤怒和屈辱而微微顫抖的背影。
他女兒妮塔那絕望無助的眼神。
再看拉納·辛格,正在煙霧繚繞中高高在上、仿佛在挑選一件商品的冷漠表情。
僵持片刻,這位老爺仿佛開恩般開口:“摩托車就不要了,你這條狗倒是不錯。”
他看了眼蜷縮在林河腿邊的狗,表露興趣,看向林河的外貌,又變成不悅加迷茫,似乎在想什么。
而這話一出。
圍觀的人都鼓起掌來,為這位婆羅門老爺仁慈的決定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