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香影驚魂
- 南宋奇案錄
- 柯玄清
- 5397字
- 2025-07-05 15:16:11
臨安城東,鐘鼓樓下,一座不起眼的舊屋悄然起火。
火勢撲天,烈焰之中,一道人影如鬼魅般縱躍而出,身后火光映照他漆黑披風——那是一名面戴銅面、身著香客道服的神秘人。
他冷笑一聲,將一物投入懷中,低聲道:“香魂既起,七縷歸一,下一步……該輪到你了,沈懷瑾?!?
與此同時,香局另一邊。
沈懷瑾剛從“繡魂案”現場回來,正打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卻被門外一聲暴喝驚醒:
“快來人啊!殺人啦!”
他從床上坐起,頭發炸成一窩雞毛,披著睡袍就往外沖:“大清早的殺誰啦!”
蘇晚音也提劍而來:“出什么事了?”
只見街角一家齋鋪門前圍了數十名百姓,中心一名老掌柜癱坐在地,面色鐵青,嘴里反復念叨:
“墻上……墻上的香圖它……它會笑啊!”
“我這齋鋪是祖上傳下來的,從來沒出過怪事,昨晚就聽見墻上有人輕笑,說要‘請我一起上路’!”
“早上我進鋪子一看,二掌柜就死了——臉上,居然還掛著……笑!”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沈懷瑾一聽“臉上帶笑”四個字,立即聯想到趙楓一案:“又是笑死的?”
“走!”他提著檀木香扇沖進齋鋪。
二掌柜倒在廚房,臉上果然詭異含笑,嘴角一縷血線,手還死死攥著一枚被熏黑的香餅。
“香殺。”沈懷瑾皺眉,“又是香局的人干的?”
蘇晚音:“不像是香局,是有人在模仿‘香魂殺人’?!?
“模仿犯?”
沈懷瑾蹲下查看尸體,剛翻開尸首一角,腳下忽傳來一陣“吱吱”聲。
他猛地回頭,只見廚房角落的墻壁上,竟浮現出一幅畫。
那畫……竟然是昨夜“鳳鸞繡魂案”的圖樣!
“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用袖子拭去香灰,一行字赫然顯現:
“沈懷瑾,你能救得了一人,能救得了萬人嗎?”
“這不是威脅……”沈懷瑾瞇眼,“這是‘香癡’的邀戰。”
臨安香局會議廳內。
案幾上,數卷卷宗散亂堆疊,氣氛壓抑得如同即將點燃的香餅。
沈懷瑾一腳踹開木門,劈頭就是一句:“我說你們香局,最近有沒有香料失竊案?”
坐在上首的副局使楚言之放下茶盞,輕咳一聲:“沈大人一早就發火,可是……我們哪兒又惹了你?”
蘇晚音替他翻譯:“今日城東齋鋪命案現場,有人用香料模仿‘繡魂案’殘殺掌柜,墻上還留下了鳳鸞圖,還有威脅字跡。”
楚言之臉色一變:“鳳鸞圖?我們香局有幾批‘繡魂香粉’原料確實上個月被盜,但只丟了一點香坯,沒太在意?!?
沈懷瑾嘆氣:“我說這幫人一個比一個懶得動腦子,毒香丟了不當回事,人都死了你們才慢吞吞匯報?”
“別忙著罵人?!背灾Z氣變得凝重,“那個圖案,是你上次破案后我們香局臨摹的——也就是說,有人潛進過香局內部?!?
沈懷瑾點頭:“我已經不認為這是單純的殺人案了。這是一場針對‘香局’、‘我’、還有……整個臨安城的多層次布局?!?
“你還知道什么?”蘇晚音看著他。
沈懷瑾苦笑:“我昨天剛做了個夢,夢見一個黑衣人在香霧中畫了一幅‘八香殺圖’?!?
“八香?”楚言之猛然站起,“你確定?”
“你知道?”
楚言之轉身,從柜中取出一本發黃的古籍,封面上寫著四個字——《香門秘錄》。
他翻開其中一頁,指著插圖說:“八香殺陣,傳說是千年前香宗最后的禁術。每一種香代表一種殺意——魂、笑、燃、蠱、雪、愁、夢、寂。八香齊布,可亂神惑心,引萬人沉淪?!?
沈懷瑾:“你是說,我們現在才碰到第二種?”
楚言之臉色沉如死灰:“對,而且最容易防的那兩種……魂香與笑香,已經造成兩起死亡。”
蘇晚音喃喃:“那第三種呢……是什么?”
沈懷瑾望向窗外,夜色如墨,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鑼聲:
“北巷失火!北巷失火!”
“走!”沈懷瑾眼中精光一閃,“第三種來了!”
北巷火起如龍,幾乎半個街區化為火海。
但怪異的是,火源并不來自木屋,而是……香攤。
沈懷瑾剛踏進巷口,就看見數名香販跪倒在地,口吐白沫,雙眼泛紅。
“不要靠近!”他大喊,“燃香霧氣蔓延中,全體退到風上頭!”
他拿出檀木香扇,迅速判斷風向,又取出數枚香珠從懷中拋出,落入火中,“噗”地一聲發出碧綠煙霧,將火勢緩緩壓下。
“燃香?”蘇晚音掩鼻,“你說這是八香中的第三種?”
“沒錯,‘燃香’專破理智,香焰交纏人神分離,是八香中最具‘迷亂’效果的一種?!?
他們在香霧中救下幾個昏迷香販,一個少年顫抖著塞來一塊銅牌:
“那人……他手上有這個?!?
銅牌上刻著一個篆字——“煞”。
沈懷瑾臉色微變:“這個牌子我見過。”
“什么時候?”
他低聲答道:“我穿越來的第一天……夢里,那黑衣人身上就有?!?
“你夢見的那人……”蘇晚音凝視著沈懷瑾的眼,“是不是……帶著銅面具?”
沈懷瑾一愣,點頭:“你怎么知道?”
“不是我知道,”蘇晚音緩緩開口,“是香局幾年前暗中封存的一樁懸案——‘無香連環命案’。那案子兇手至今未抓到,但所有目擊者都說……兇手帶著銅面具,出沒無聲,殺人后留下一縷清香,卻查不到任何香料成分。”
楚言之臉色驟然陰沉:“你懷疑……那人沒死?”
“或者說——他從未離開過這座城?!碧K晚音望向遠處火光翻騰的北巷,低聲道,“他回來了。”
沈懷瑾皺眉:“這人顯然是香術高手,而且擅長布局。他知道我來自現代,也許……”他頓了一下,“他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楚言之:“你是說,他也……穿越了?”
沈懷瑾沒有回答,沉默一陣后輕聲道:“太快下結論反而誤事,現在該做的是鎖定下一目標。燃香已經出現,下一個……會是哪種?”
“愁香?!碧K晚音迅速答道,“八香之一,愁香最擅擾夢,專挑心事重的人下手?!?
“那我們該找誰?”
楚言之:“愁香殺人,通常不留現場,不造成直接死亡,而是誘導受害人自殺?!?
“這可難查了。”沈懷瑾揉了揉額頭,“臨安這么多人,每天自盡的也不在少數,難不成我逐個驗尸?”
“……你會?!?
“……”
隔日清晨,臨安城南,水榭樓臺之間,一位書生懸梁自盡,腳下留下一幅詩卷:
筆盡臨江水,愁腸繞亂絲。
錦夢一場散,長恨入青詞。
“又是一個?”沈懷瑾從衙門調來的驗尸報告中嘆氣,“已經第三個了。”
蘇晚音蹙眉:“他們毫無關聯,年齡、籍貫、身世皆不同?!?
“錯,他們都有共同點。”沈懷瑾伸出三根手指,“一:皆為文士,二:皆曾參與三日前的‘香詩會’,三:都曾接觸‘墨香’。”
“墨香?”楚言之一驚,“你說的是——香局新配的‘硯底留香’墨粉?!”
“對?,F在你該解釋一下了——你們香局是不是把香料賣給了某些不該接觸的人?”
“墨香是局中學子試驗品,量不多,只贈送了十余套。”
沈懷瑾冷笑一聲:“那這幾位文士怎么都得到了?”
楚言之眉頭一緊:“我查。”
他剛轉身離去,沈懷瑾忽然開口:“等下,把名冊也帶來,我要親自比對?!?
半日后,香局名冊送到。
沈懷瑾按名冊翻查,指尖忽然停在一個名字上:“孫拂衣?”
“是詩壇新秀,近兩年名聲很大?!碧K晚音道,“這幾案中唯一活著且參加過香詩會的?!?
“找到他?!?
蘇晚音點頭:“我這就去?!?
沈懷瑾卻攔住她:“等等,你跟我去?!?
“你怕我出事?”她嘴角揚起一抹笑。
“不是?!彼麌烂C道,“我怕他長得太帥你看了移情別戀?!?
“……”
孫拂衣住在臨安西郊,一間小樓名為“映月居”,風雅異常,花影重重。
但此刻,這間風雅之所卻一片混亂,書案傾倒,硯墨潑灑,屋中竟掛著一幅巨大壁畫——《洛水女神圖》。
“畫里有香?!鄙驊谚拷瘫惆櫭迹笆且环N類似愁香但更隱匿的香種,恐怕經過了二次加工。”
蘇晚音從一堆碎紙中翻出一本殘卷:“香方被撕毀,旁邊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筆跡潦草,卻赫然寫著:
“鏡中人非我,夢中我非真。
若將此身換,焉知不是你?”
“瘋了。”蘇晚音輕聲,“這像是精神崩潰前的自言?!?
沈懷瑾指著窗臺一角:“不對,這還有第三人的腳印?!?
“也就是說,有人來過——并催發了那幅畫?!?
“然后帶走了孫拂衣?”
沈懷瑾冷哼:“沒帶走,是誘導他‘入夢’。”
孫拂衣沒有“被帶走”,但也絕非安全無恙。
沈懷瑾站在映月居閣樓上,眼神凝重地望著那一幅被香霧包裹的《洛水女神圖》:“這不是普通的畫,這是香蠱?!?
“畫里布有香粉?”蘇晚音靠近嗅了一下,面色微變,“我聞不出來?!?
“這香不是用來‘聞’的?!鄙驊谚牧伺恼凵?,“是用來‘看的’?!?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通明水晶狀物,“這是我前些日子在集市淘來的琉璃觀鏡,??聪沆F軌跡?!?
蘇晚音:“你什么時候去的集市?”
“你去香局的時候,我閑著無聊順便——等等你管這個干嘛?”
蘇晚音面無表情:“想知道你花了多少錢?!?
“……”
琉璃觀鏡之下,那幅《洛水女神圖》果然浮現出淡藍色香霧條紋,像一根根細如絲線的神經脈絡,盤繞畫面中心。
畫中女神本安詳美麗,但鏡中看去,卻眼含血淚,嘴角微彎,似笑非笑。
“果然是幻術香?!鄙驊谚p聲道,“香霧引夢,誘導中者陷入幻境……你剛才若看久了,也許現在就該扒窗跳河了?!?
“我?”蘇晚音挑眉,“我心志堅定如山,怎會中那幻術?!?
“你昨天還因為看見一只貓嚇到躲床底?!?
“那是因為它舔我腳趾!”
“……”
就在兩人你來我往嘴炮之際,楚言之匆匆趕來:“人找到了!”
“誰?”
“孫拂衣。他并未逃走,而是——被困在夢中?!?
“什么?”
“他現在在南城小庵里,整個人處于一種‘半醒不醒’狀態,說話答非所問,眼神卻總盯著空中,好像在看誰?!?
沈懷瑾沉吟:“果然和‘愁香’有關。”
“我要親自去看看他。”
南城庵堂,幽靜空寂,香火清淡。
庵中小屋里,孫拂衣躺在榻上,面色潮紅,呼吸平穩,但眼珠子一直盯著屋頂不動。
“他眼中的世界與現實不同?!鄙驊谚〕鲢y針,“我試試用針封香脈,看看能否讓他清醒?!?
銀針輕刺額心與風池兩穴,一陣輕微顫抖之后,孫拂衣的眼珠終于緩緩轉動。
“啊……我回來了?”
他喃喃開口,卻又猛然大叫:“不對!你們……你們是假的!你們不是她!”
“她是誰?”蘇晚音追問。
“女神……夢里的她……她說會帶我去永遠的月下江邊……那里沒有考試,沒有仕途,沒有嫉妒……”
“你愿意為此放棄現實?”
孫拂衣顫抖著點頭:“她說,只要我留在夢里,她會永遠陪我吟詩作畫……所以我沒走?!?
“所以你根本不是受害者?!鄙驊谚Z氣一冷,“你是自愿淪陷?!?
孫拂衣卻突然一笑,臉上的神情變得極其詭異:“但我也留了線索……”
“什么線索?”
“你們回去看看那幅畫……她,已經出來了?!?
說完,他忽然一口咬破舌尖,香氣四溢,整個人再次陷入沉睡。
“他服毒了!”楚言之急忙查看,“不對,是……香毒自發激活,除非夢破,否則永不醒!”
沈懷瑾:“這就是‘夢香’了。”
“八香第四種……終于來了。”
此時,映月居閣樓。
原本被收好的《洛水女神圖》,竟在無人之時自動展開,香霧纏繞,畫面中那位女神緩緩轉頭。
她的眼,望向窗外的世界,唇角緩緩上揚。
而在她的背后,一道模糊人影,緩步踏入畫中,又緩緩踏出。
風吹過畫面,字跡浮現:
“畫中有夢,夢外無人?!?
香局緊急封鎖現場,但夜里卻陸續傳出消息:
西街一老嫗突然墜井,生前嘴里念著“女神來請我了”;
北市酒樓一名琴姬入夢七日,忽然中夜發笑而亡;
甚至香局自己,也有一位學士,在案卷室中寫下“我已畫完”,然后焚燒書簡,自焚而亡。
“夢香失控了。”楚言之渾身冒汗,“這香……會蔓延?!?
沈懷瑾擰眉:“我們必須盡快破畫。”
“可畫在你們手上已經封了?!碧K晚音說。
“不是那一幅?!鄙驊谚а?,“是最早的那一幅——畫香源圖?!?
楚言之臉色一變:“你是說……香局舊庫?”
“沒錯。那幅‘洛水女神圖’的原本,是香宗百年前繪制的鎮局之寶,據說藏在庫房西側的密閣里?!?
“你怎么知道?”
沈懷瑾嘆氣:“昨晚我做夢時,她親口告訴我的。”
蘇晚音:“你信夢了?”
“我信女人?!?
夜半時分,香局西側密閣。
沈懷瑾、蘇晚音與楚言之三人繞過機關重門,來到一扇沉重銅門前。
“這扇門以前從未開啟過?!背灾Z帶凝重,“據說只有在‘香煞臨城’之兆應驗時,才可開啟。”
“那現在夠格了吧?”沈懷瑾看著手中剛從孫拂衣手中取回的銅符——正是之前在命案現場出現的“煞”字銅牌。
他將銅牌插入門前石槽,只聽“咔”的一聲,石紋裂開,銅門緩緩開啟,塵土飛揚間,一道冷香撲面而來。
密閣之內,陳列滿是古香器與書卷,一幅被紅綾包裹的畫軸懸掛中央。
沈懷瑾小心靠近,將紅綾緩緩揭開,露出畫面。
畫中依舊是那位女神,衣袂飄飄,臨水顧盼。但不同于映月居那幅,這一幅的女神,眼中帶淚,腳下纏繞著黑白雙色的香霧紋。
“這才是原畫……”楚言之低聲,“香宗鎮局之寶?!?
沈懷瑾取出琉璃鏡仔細端詳,畫中女神身后,有淡淡一行小字,僅在香霧觸動時方能顯現:
“八香既起,夢主將歸。破夢者,唯一念?!?
“夢主將歸?”蘇晚音皺眉,“她在說誰?”
沈懷瑾:“她指的不是那位畫中人……是布香之人。”
楚言之呼吸一滯:“香煞?”
“或者說,那個戴銅面具的人?!鄙驊谚凵裰饾u冷靜,“他不止是個兇手,他是在用整個臨安試驗一種香術的極限?!?
“夢香,是第四步?!?
“那我們該怎么做?”
沈懷瑾靜靜看了良久,忽而自袖中取出一張信箋,那是孫拂衣夢中所寫。
“畫中之神,步步生蓮,若求夢醒,必破心劫。”
他緩緩念出:“‘心劫’……就是夢香的破局鑰匙?!?
“我們要找到最早陷入夢境的人,從他的‘心劫’出發,才能找到香煞布局的入口。”
蘇晚音輕聲問:“你已經猜到了?”
沈懷瑾點點頭:“恐怕……就是我?!?
楚言之與蘇晚音同時一震。
沈懷瑾輕笑:“從我來到這里,香煞就開始露面;他與我夢中頻繁對話,甚至將香譜、殺局一步步向我展示。若我不破解,他不會繼續——他在‘引我入局’?!?
“你打算……”
“主動入夢?!?
沈懷瑾轉身,看著那幅女神圖。
“我要從夢中,反破他的局?!?
月色正濃,香局密閣外,風拂松濤。
沈懷瑾盤坐在香毯之上,面前香爐氤氳,他閉目吸入夢香末尾殘氣,一瞬間,意識沉入黑暗之海。
畫中水波粼粼,女神緩緩張開雙眼。
“你來了。”
沈懷瑾立在夢境中,輕笑。
“從現在開始,該我來畫這幅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