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最近跟著祝教授做課題，幾乎泡在了金融系的教研室。

整理完最后一組數據，陸野敲了兩下辦公室的門就進去。

祝志遠正往茶缸里倒水，看見他問：“數據建模那部分改完了？”

“改完了。”陸野把文件夾放桌上，猶豫了一下說，“祝教授，畢業分配的事...”

祝志遠吹開浮沫：“家里有安排？”

“我爸要把我弄回B市銀行。”

“你那個在國企當處長的爹？”見陸野點頭，他嗤笑一聲，“現在還搞單位綁人這套。”

陸野無奈地笑：“不過我想留這兒創業。”

“創業？”祝志遠追問，“做哪塊？”

“金融控股公司。”陸野說著自己的規劃，“先做咨詢服務攢本金，再拓展投資業務...”

門被推開，張勁抱著籃球闖進來，看到兩人立刻剎車：“那什么，我待會兒再來？”

“進來。”祝志遠勾手，“正好聽聽。”

張勁把籃球往墻角一丟，湊過來聽，陸野又說了一遍。

“金融控股？”張勁吹口哨，“去年畢業的趙學長就搞這個，現在座駕換虎頭奔了。”

祝志遠點點頭：“現在正是好時候。S市要建金融中心，政策扶持力度大，企業融資需求旺盛。”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特別是中小企業，都在找專業咨詢。”

“所以我想留在S市，”陸野接過話，“這邊機會比B市多。”

“等等，”張勁打斷，“你爸不是把你戶口調回B市了嗎？”

“你那個課題組長身份是白拿的？”祝教授瞟了陸野一眼，“特殊人才落戶政策沒研究過？”

“申請材料遞上去了，一直在審核中。”陸野苦笑。

“明天去找人才辦的老周。”祝志遠從抽屜里取出便簽本寫了個條子，“就說我推薦的。”

他把紙條遞給陸野，“你那篇發表在期刊上的論文，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陸野眼睛一亮：“謝謝祝教授。”

祝志遠擺擺手，眼睛帶著笑意：“走吧，臭小子。”

“走走走。”張勁勾住陸野脖子出門。

“老祝跟市里熟得很，他那個金融改革課題都是直接跟上面匯報的。”他用手肘捅了捅陸野，“有他這層關系，你這事兒穩了。”

第二天，陸野剛走出人才服務中心，Call機就震了起來。

他找了個公用電話亭回撥，聽筒里傳來霍兆亨的聲音：“人才落戶辦妥了？”

“嗯，剛拿到落戶證明。”陸野用肩膀夾著話筒，從文件袋里抽出那張蓋著紅章的紙，“下周就能遷檔案。”

“那就好。”霍兆亨頓了下才開口，“陸永昌來S市了。”

陸野拿著電話沒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他住明珠酒店，808房。”霍兆亨說道。

“行，我去見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需要我過去嗎？”

“我先跟他當面說清楚。”陸野說這話時沒有猶豫，“免得他以后還打別的主意。”

掛掉電話，陸野在路邊攔了輛紅色夏利，直奔明珠酒店。

808號房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電視新聞的聲音。

陸野站在門前，停頓了一會，才敲門進去。

房間里，陸永昌正坐在沙發上，手里捏著一杯白酒，面前的煙灰缸里堆著幾個煙頭。

他比記憶里更胖了些，肚子將襯衫撐得緊繃，頭發稀疏了不少，但眉宇間倨傲的神態絲毫未變。

見到陸野，他明顯愣了一下，打量了半天，像是在確認這是不是他十年未見的兒子。

“爸。”

這個稱呼當面叫出來，干澀而生疏。

“還知道叫我爸？”陸永昌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陸野沒動，站在原地看著他。

“怎么，連基本禮貌都沒了？”陸永昌喝了一口酒，“站著說話腰不疼？”

“不用了。”陸野說，“我說完就走。”

陸永昌放下酒杯，杯底在茶幾上磕出一聲輕響。

“行啊，長本事了，你說。”

“戶口的事我已經解決了。”陸野直接切入正題，“你不用再費心了。”

陸永昌的臉色沉了下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陸野直視著他，“從今往后，我的事你別插手。”

“放屁！”陸永昌拍桌站起來，“你是我兒子！老子管你天經地義！”

他的臉漲得通紅，“跟我回B市，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十年前你把我媽打進醫院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是你兒子？”

陸永昌臉色驟變，揚起手就要打。

“陸處長，火氣這么大？”霍兆亨出現在門口。

陸永昌的手僵在半空：“霍兆亨？”

霍兆亨走進來，順手帶上門：“好久不見。”

陸永昌咬牙，“我兒子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你兒子？”霍兆亨輕笑，“你配嗎？”

“你！”

陸永昌抓起煙灰缸砸過去，霍兆亨側身避開，玻璃砸在墻上，碎片四濺。

“爸！”陸野一把攔住他。

陸永昌甩開他，指著霍兆亨的鼻子：“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我告訴你，陸野姓陸，不姓霍！”

霍兆亨撩起眼皮看他：“你可以試試，再動小野，我不介意讓你處長的位子換人坐坐。”

陸永昌轉向陸野，“行啊，你找這么個靠山，以為能翻天？”

陸野深深看了他一眼：“就這樣吧。以后，不必再見面了。”

他轉身往外走，霍兆亨跟上。

門關上前，陸永昌的罵聲傳出來：

“陸野！你和你媽一樣，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走廊里，陸野的腳步頓了頓。

霍兆亨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之后的事我會處理。”

陸野點點頭，苦笑了一下：“他一點都沒變...”

808房門內，陸永昌喘著粗氣跌坐在沙發上。

“小兔崽子！”

他抹了把臉，撥通張秘書的電話：“給我訂明天下午的機票，簽約儀式一結束我就回B市。”

張秘書的聲音有些遲疑：“陸處長，剛接到通知，明天簽約流程有變動，需要您單獨和港商代表先開個碰頭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