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淼淼頂著精致的妝容，像一只開屏的孔雀，從外面哼著歌回來了。

人還沒進屋，高跟鞋就敲得地板邦邦響。

「媽！我面試過了！」

我媽立刻從廚房里沖出來，圍裙都來不及解。

「真的啊我的乖女兒！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那當然！面試官都說了，我這種長相，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料！還說公司會把最好的資源都給我，全力捧我做千萬級網紅！」

林淼淼揚著下巴，享受著我媽的吹捧，眼角余光掃過坐在沙發角落的我，充滿了炫耀和挑釁。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面試過程。

所謂的才藝，不過是跟著音樂隨便扭了幾下腰。

那個被她稱為「王總監」的油膩男人，全程都在夸她。

「王總監說，我這種純天然美女現在最稀缺，最有潛力。」

「他說公司承諾，保底月薪都過萬！」

「媽，以后你就等著享福吧！」

我媽激動得滿臉通紅，仿佛已經看到了金山銀山。

「我就說！我女兒是鳳凰命！不像有些人，讀個破法律，以后出來還不是給人打工的命！」

說著，她還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林淼淼從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像戰利品一樣，「啪」地一聲拍在茶幾上。

「喏，合同！獨家經紀合同！就等著和你們商量后簽字呢！」

我沒動，只是視線落在那份合同上。

封面上，「魅影傳媒」四個字像鬼畫符。

前世，就是這份合同，把她，也把我們這個家，拖進了萬丈深淵。

我媽則不假思索，急不可耐地就催促著：「那快簽啊，淼淼！別耽誤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林淼淼一聽這話，拿起筆興高采烈就要簽名。

「等一下。」

我終于開了口，聲音平淡。

她們倆的動作同時頓住，齊刷刷地看向我。

「這么大的合同，不看看條款？萬一有什么陷阱呢？」我好心提醒。

林淼淼嗤笑一聲：「你懂什么？這都是制式合同，大公司還能騙我？」

我沒理她，伸手將那份合同抽了過來。

林淼淼想搶，被我媽攔住了。

她陰陽怪氣地說：「讓她看！讓她這個學法律的好好看看，免得她說我們欺負她不懂！」

我一頁頁翻過，那些熟悉的條款差點讓我笑出聲。

我輕飄飄地念出來。

「喲，違約金，伍佰萬元整。」

「或者，按主播簽約期內預估總收益的十倍賠償。看來公司對你期望很高啊，覺得你值這個價。」

林淼淼不是傻子。

她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挺起胸膛：「那說明我值錢！」

我繼續翻。

「條款里說，乙方需‘完全服從公司一切安排’，配合‘一切線上線下商務活動’。」

我抬起頭，看向她。

「這個‘一切’，范圍可夠廣的。以后讓你去陪酒應酬，說是‘拓展大哥資源’，你去不去？」

「你胡說八道什么！」林淼淼的臉漲紅了。

我媽則立刻跳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

「林默！你給我閉嘴！你是不是見不得你妹妹好！怎么說話這么惡毒！」

「我只是在念合同條款。」我語氣不變，繼續念道。

「‘賬號所有權歸公司所有’，‘公司有權在合同到期后，在滿足特定條件時，自動續約’……這個特定條件是，最后一年流水必須達到一千萬。妹妹，加油。」

「還有這個，‘每日直播時長不低于8小時，每月休息不超過2天’。完不成流水，還要從保底工資里扣除高額的管理費、培訓費。」

「這壓力可不小，你確定你能‘輕輕松松’月入十萬？」

我每說一句，林淼淼的臉色就白一分。

但她身邊的我媽，卻成了她最堅實的后盾。

「你別聽你姐的！她就是嫉妒你！」

「什么陷阱不陷阱的！人家是大公司！規矩多是正常的！」

「哪個明星不是這么熬過來的？想賺錢哪有不辛苦的！」

我媽一把搶過合同和筆，塞到林淼淼手里。

「淼淼，簽！媽支持你！別理這個掃把星！她就是讀了個破法律讀傻了，看誰都像騙子！」

有了我媽的撐腰，林淼淼眼里的最后一絲猶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我更深的怨恨。

「林默，你給我等著！」

「等你成了大網紅，我可不會沾你一分錢的光。」

「等你成了大網紅，別求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就行。」我回敬道。

「你！」

她氣得發抖，抓起筆，在合同末尾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淼、淼。」

簽完，她還故意將合同舉到我面前，挑釁地晃了晃。

我看著那三個字，仿佛看到了前世她把我推向貨車時，那張扭曲又瘋狂的臉。

很好。

這一次，是你自己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