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招待所大堂。

西游記劇組也守在電視機前。

楊婕喝了口茶，望向王重秋：“怎么樣？”

“倒敘手法，既能增強劇情的懸念感，又能深化人物塑造......通過色調、鏡頭風格，讓觀眾直觀區分不同時間線......這種手法能打破線性敘事的平淡感......通過時間線的交錯讓故事更有層次和深度......拍得好，剪輯得更妙！”

楊婕笑著點了點頭。

李成儒砸吧著嘴，趙巖算是他領入行的，場記、導演助理、編劇、寫小說、拍電視劇......一路平步青云，可自己依舊是個打雜的。

人比人，氣死人哪！

隨著劇情推進，大堂炸開一片怒罵。

“這喪心病狂的東西！”

“黑心肝的，又在使壞！”

唐僧急得直拍大腿：“趙老師咋想的，總讓這反派囂張！”

觀音菩薩更是攥緊拳頭：“快讓他完蛋！”

滿屋子都是憤怒的指責，而電視里楊醫生仍在“作惡”，他先是以家人威脅小侯醫生，接著串通主任，故意給病人開進口藥，高昂的醫藥費壓得患者家屬喘不過氣。當第五次欠費通知下達時，馬廣儒扮演的患者家屬走進了辦公室......

“簽了字，我就可以幫你們申請補助......我拿醫德擔保，孩子術后肯定平安一生！”

關鍵時刻，畫面突然定格，第一集結束了。

沒有片尾曲，電視屏幕亮起白光，演職員表像瀑布般向上滾動，還大大的寫上一行“本片承京城棉紡廠通力合作”。

眾人都懵了，怎么斷在這里？

簽還是沒簽？

李成儒樂了：“這孫賊要挨罵了！”

“這孩子！”楊婕和王重秋相視一笑。

......................

整個京城瞬間炸開了鍋，刺耳的咒罵聲穿透千家萬戶的門窗，罵反派的、指責導演的聲音此起彼伏......

某小區。

阮若琳關上電視機，聽著樓上樓下此起彼伏的謾罵聲，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叮鈴鈴——”

她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故意等了幾秒才拿起電話：“喂，臺長......對，是小趙自掏腰包拍攝的......行行，沒問題，我明天就給他報銷......嗯，明白。”

掛斷電話的瞬間，她眼里滿是藏不住的喜悅與欣慰。

這小子運氣爆棚，竟被領導注意到了，還收獲了難得的肯定。看來，自己當初破格提拔他，確實是個明智之舉。

這部劇能火，除了踩中風口，更因為講的是老百姓身邊的事，讓人特別有代入感。

另外，這小子歪打正著，讓臺里完成了一項政治任務。

有了這功勞兜底，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他在單位算是穩如泰山了。

再有兩年，她就該從制作中心退休了。

......................

積壓了大半個月的郁悶與憤怒如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即便星期六還要照常上班，工廠車間、辦公室，以及街頭巷尾的茶館、弄堂，到處都是對劇中反派的咒罵聲。

罵著罵著，眾人把氣撒到編劇身上，得知導演和編劇是同一個人后，不滿情緒再次升級，針對導演的指責如潮水般涌動，讓這部劇成了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話題。

似乎是有人打了招呼，媒體沒有一個摻和進來，讓老百姓暢所欲言地宣泄不滿，痛痛快快罵個夠。

有人眼尖，認出了幾個主要演員都是紅樓夢劇組的演員，話題秒切到《紅樓夢》，瞬間引發熱議。

沉寂了大半年的紅樓夢劇組再次成為焦點，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眼見熱度跑偏，趙巖又氣又笑，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都是自家人，也算肥水沒流外人田！

另外，又讓紅樓夢劇組欠了個大人情，以后找他們幫忙，說話都更有底氣了。

這部劇算是成功了，趙巖跟著老太太去了央視大樓，見到了傳說中的臺長，得到了幾句公式化的夸贊。有了領導的指示，臺里特事特辦，趙巖下午就拿到了錢。

剛回到中心，他就撞見回家辦完手續才回來的楊俊勇，對方激動地要邀請他吃飯致謝。趙巖擔心他被憤怒的觀眾認出來，連累自己挨揍，婉拒了，并囑咐他路上小心點，挨揍了自己可不報銷醫藥費。

......................

“......都是你造的孽！”

“您打我干什么？！”趙巖委屈得不得了。

電視機里：李平安蒙著雙眼躺在病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抓撓傳單，“爸爸，我的眼睛......”

馬廣儒靠在床邊，雙手抱頭。

郭曉珍飾演的女護士猛地別過臉去，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簌簌滑落......

“造孽哦！”李奶奶抹了抹眼角。

這老太太！趙巖翻了個大白眼。

“怎么樣，我演得不錯吧......”

李平安望向眾人，那意思是：快夸夸我。

丫丫起身拉開冰箱門，拿出兩根紅果冰棍，順手遞給哥哥一根，另一根放在搪瓷缸里，化成水跟奶奶一起喝，既能祛暑，又不用擔心鬧肚子。

“哼”了一聲，李平安自己拿了一根。

“這女娃不錯。”

李奶奶突然想起，“哎，你啥時候帶小張回來？”

“......”

“不要裝死！”

“這冰棍不錯哎！”趙巖專心吃冰棍。

丫丫：“奶奶，寶姐姐在四川拍戲呢。”

“什么時候回來？”

“拍完了直接去揚州。”趙巖把話接了過來。

李奶奶緊追不舍：“去多久？年底什么時候回來？”

見趙巖愣住，丫丫幫忙解圍：“奶奶，寶姐姐年底要回家過年呢。”

“就你話多！”

李奶奶在她額上點了一下，嘆道：“哎，街坊鄰里總是問你有沒有對象，爭著給你介紹對象......說有吧，沒見著真人；說沒有吧，見著照片了......”

“奶奶！奶奶......”

丫丫指著電視，“壞人被舉報了！”

“這姓楊的總算是栽了！”

李奶奶看著電視，又嘆：“算了，我不管你那些破事了。”

趙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

電視機里：侯昌榮扮演的小侯醫生將舉報信投入郵箱，雨水打濕了他的白大褂......

“......什么？他手里有原始報告？！他哪來的......病理科藏了一份......”

手中的電話“啪嗒”墜落在地，楊醫生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腰撞上桌角，整個人癱坐在地，空洞的眼神死死盯著天花板，發絲凌亂地垂落，將那張灰敗如喪家之犬的臉遮得半明半暗......

李奶奶啐了一口唾沫，“該！”

那份病理原始報告和小侯醫生、病理科醫生的證詞讓真相大白，楊醫生和主任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結束，黑底白字滾動，響起誓言吟誦聲，帶著一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