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醒來，趙巖只覺頭疼得要裂開，胃里也翻江倒海，醉酒的難受勁兒全涌上來了。

他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睜開眼睛，入目是有些眼熟的燈泡兒，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這是李平安的房間。

“一群牲口！”

趙巖閉上眼睛，試圖回想起昨晚的畫面。記得最后廠里的小年輕起哄排隊敬酒，他來者不拒，可之后呢？怎么離開的？怎么安排劉宗佑、郭曉珍等人？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來。

殺青宴就擺在棉紡廠的食堂，不僅劇組成員，還請了廠里的領導，甚至客串的演員也都來了，小兩百號人。

大家圍坐在餐桌前，用一場盛宴為這段創作之旅畫上圓滿句號。

他揉著太陽穴，試圖起床，卻一陣天旋地轉，這特么喝了多少酒啊！

“有人沒有啊？”

“奶奶，快來救救你大孫兒......”

無人回應。

一腳踢開毯子，他撐著坐起身，隨手撈過皺巴巴的襯衫胡亂套上，坐在床邊緩了半分鐘，才穿上褲子，趿拉著塑料拖鞋，晃晃悠悠地往堂屋挪去。

干了兩杯水，趙巖往沙發上一躺，一覺睡到大中午，廢了。

老太太屋里忽然飄來一串輕快的旋律，他仔細聽了聽，《小螺號》？

沒想到老太太好這一口。

他骨碌爬起來，踮著腳挪到門邊，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正好對上一雙大眼睛。

“呀~哥哥醒啦！”

“你怎么在家？”

“星期天啊！”

“哦......”

他撓撓頭，“老太太呢？”

“奶奶去醫院瞧人了。”丫丫關上錄音機。

“誰病了？”

“二廠的王奶奶，膽囊炎......聽說要做手術呢。”

趙巖點了點頭，“有飯嗎？”

“留了，不過......”

“怎么了？”

“剛平安哥回來，說你要睡到下午，就、就給吃了......”

“這臭小子！他又去哪里鬼混了？”

“哥哥，我給你下碗面條吧？”丫丫眨巴著眼睛。

“行，再加倆荷包蛋。”

“哎！”

她蹦蹦跳跳，像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小丫頭片子......”

他笑笑，不用猜，一準又去陳海那里鬼混了。

陳海的名氣越來越大了，他打算給李平安搞個香江身份，然后注冊一個公司，給陳海股份。

想馬兒跑，糧草不能少。

餅畫的再大也填不飽肚子，唯有真金白銀才是動力，才能穩住人心。

不過要等到下半年，原因嘛——他沒錢！

雖說服裝廠下個月就可以生產了，但跟他沒半毛錢關系，股權抵給威爾了。

《僵尸先生》下半年上映，分了紅，他才有錢贖回股份。

至于李平安，老太太已經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了，默認他上職高。

今年京城會有一批普高改辦職業高中，到時候給他選個好一點的學校，先混三年再說。

想著，他出去抹了把臉。

一碗清水面條擺上飯桌，還有倆荷包蛋。

“哥哥，你快嘗嘗。”

趙巖挑起掛著水珠的面條送入口中，寡淡無味——沒放鹽。

“怎么樣？”丫丫一臉期盼。

“火候正好，筋道得很！”

她開心地笑了起來，眼睛瞇成彎彎的小月牙。

他剛想夾起荷包蛋嘗嘗，結果一碰就破，溏心瞬間漫過雪白的面條，全流到了碗里。

丫丫蒙了。

趙巖也蒙住了。

“哥哥......”丫丫臉紅了紅。

“沒事，哥哥喜歡吃溏心的。”

他又戳破另一個荷包蛋，筷子一攪，黃中有白，白色粘著黃，咦~~立刻搖了搖頭，把腦海中的畫面甩了出去，大口吃了起來。

一碗熱乎乎的面條下肚，趙巖瞬間活了過來，往沙發上一躺，人生兩大終極快樂——吃飯和睡覺。

丫丫攥著擰干的抹布進來，幾下就把飯桌擦得干干凈凈，順手擰開電視機，里面正在播放世界杯預選賽。

趙巖這才想起，今晚國足在工人體育館與香江足球代表隊爭奪1986年世界杯亞洲區外圍賽小組出線權。

“四年前要不是紗特放水，咱們早就進世界杯了。”

丫丫挨著趙巖坐下，“今兒個有戲......香江隊，弱隊......而且是咱們主場，應該能贏兩球以上。”

“你還懂這些？”

“我們班男生現在都討論這個......”

趙巖笑笑，他雖說不關注足球，卻也知道，國足就進過1次世界杯決賽圈。

丫丫突然想起：“奶奶說了，讓你去食堂結賬......”

“沒付錢？”

丫丫搖了搖頭。

這老太太，真摳門兒！

趙巖搖了搖頭，“我昨晚怎么回來的？”

丫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連忙忍住。

“怎么了？”趙巖有些心虛了。

丫丫眨了眨眼睛，說道：“哥哥昨晚是躺在三輪車里回來的......”

趙巖急問：“沒鬧出什么事來吧？”

丫丫搖了搖頭。

趙巖聞言心里一松，又問：“昨晚喝了多少酒？”

“記不清了，反正你最后又喝了一瓶茅臺......”

“茅臺？什么茅臺？！”

“就是西廂房的茅臺啊。你讓平安哥回來......”

臥槽，臥槽臥槽......趙巖連滾帶爬沖了出去。

“哥哥......”丫丫連忙追了出去。

“李平安！！！”

“哥哥~”

趙巖失魂落魄地走了進來，往沙發上一趴。

丫丫一臉擔憂的看著他：“哥哥，你怎么了？”

趙巖半死不活的：“你的嫁妝沒了......”

丫丫臉兒一下紅了：“不理你了。”

趙巖心中滴血，五瓶，十萬一瓶就是五十萬，五十萬吶！

喝酒誤事啊！

“哥哥，你沒事吧？”

錢是王八蛋，花了還能賺！

趙巖在心里安慰自己，翻身坐起，“都喝誰肚子里了？”

“那會兒已經沒什么人了，就劇組的人和汽車班的幾位叔叔......”

趙巖的心里舒服了不少，這五十萬不算打水漂。

其實也沒五十萬，現在喝了，也就幾百塊而已。

“哥哥......”

“有事兒？”

“湘云姐姐讓我提醒你，她們過幾天去四川拍戲，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

趙巖猛地一拍腦門，差點把這事徹底忘干凈了！

陳洪海昨兒還提醒他呢。

丫丫撲閃了幾下眼睛，“哥哥，咱們去看看寶姐姐吧。”

趙巖突然想起件事，前世張麗在節目中爆料過自己當年的秘密，劇組在青城山拍戲時，她一個人悄悄去山下的寺廟里，請師父給她剃度出家。她之所以想出家，就是受到《紅樓夢》里的佛學思想的影響。

可不能讓她有這個想法啊！

“哥哥......”

趙巖回過神來：“嗯。”接著，他笑了笑，“你想去，哥哥就帶你去......”

嘁！

丫丫一扭頭，低聲嘟囔，“死要面子。”

趙巖笑著點了點她，“你在家等我，我去食堂結賬，順便去汽車班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