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5月初。

開拍前的準備工作正在有條不紊進行著，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再小的劇組也是劇組，導演組、攝影組、美術組、錄音組、后勤組等等。

劇組要是再大一些，還需要制片主任、執(zhí)行制片、生活制片、外聯制片等“官職”。

趙巖現在的崗位，應該是制片人（過兩年才有），是項目的“發(fā)起者”與“掌舵人”，同時兼任制片主任和導演，真正的大權在握。

制作中心是好幾個單位合并的，人員復雜，他又是自費拍攝，除了設備，不好用單位的人。

他也不敢用外面的人，貪錢黑錢事小，給你整出事來，哭都來不及，只能從西游記、紅樓夢劇組借人。

原本兩家協調好了，西游記劇組出攝影師、美術指導和道具師，紅樓夢劇組出化妝師和演員。

結果西游記劇組有錢了，臺里一紙命令，他們去北戴河海邊拍攝“石猴出世”“孫悟空下海借兵器”等劇情去了，要6月才能回來。

恰好老太太又帶著楊婕和其他九個地方臺的導演們到島國參加電視藝術交流活動去了。

沒辦法，只能從紅樓夢劇組想辦法。

經過商量，王扶霖將李耀宗的副手和攝影助理借給趙巖，外加美術指導。

紅樓夢劇組搶了西游記劇組的演員和經費，這會子給他們擦屁股，也算是“因果報應”吧。

棉紡廠醫(yī)院，一樓走廊。

趙巖蹲在樓梯口，用粉筆在地面勾勒場景動線。

場景動線指的是劇中人物在場景內的行動路線、攝像機的移動軌跡，以及兩者之間的配合路徑。

這個是前期籌備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直接影響畫面的敘事邏輯和視覺流暢度。

攝影師看了看攝像機的移動軌跡，又看了看手中的劇本，低語了幾句。

趙巖想了想，擦掉，重新畫。

花壇邊，劉宗佑正在給侯昌榮細致講解劇本。

邊上，楊俊勇、高洪亮和吳小東也在翻看劇本，背誦臺詞。

只有馬廣儒坐在那里出神，半晌，露出傻呵呵的笑。

除了劉宗佑和馬廣儒，他們幾個五天前就住進醫(yī)院值班室，觀察醫(yī)生的日常，體驗生活。

確定了攝像機動線，趙巖瞄了一眼外面的太陽，該吃飯了。

“壞了！壞了......”

陳洪海從走廊另一頭奔了過來，懷里緊緊抱著個透明的標本瓶，瓶中浸泡的眼球在福爾馬林溶液里輕輕晃動。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

趙巖站了起來，望向他懷里的標本瓶，“怎么了？”

“臭了......”

陳洪海將標本瓶一遞，撲鼻而來的氣味讓趙巖險些嘔吐。

他先是瞟了一眼有些腐爛的豬眼球，又仔細瞅了瞅瓶口橡膠密封圈，發(fā)現了一道細如發(fā)絲的縫。

攝影師：“明天就開拍了......”

趙巖皺了皺眉，這個時候物資相對匱乏，找新鮮的豬眼球可不是件容易事。

陳洪海咽了口唾沫，“我現在就去城郊的屠宰場......”

“不用了。你們都去吃飯吧?！?

“趙老師......”

“沒事，我來想辦法......”

趙巖接過他懷里的標本瓶，向存放器械的房間走去。

陳洪海僵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腦子里一團亂麻。

“別擔心了，趙老師會解決的?！?

他回過身來，望了一眼高洪亮，垂下頭，“這是劇組唯一的道具，我卻沒有看管好......”

“這也不能全怪你。誰能想到，那玩意泡在福爾馬林里還能壞?！?

“可是......”

“好啦，吃飯去吧?！备吆榱晾蚴程米呷?。

......................

“叮鈴鈴——”一輛“飛鴿”牌女士自行車沖進了醫(yī)院。

“丫丫來啦！”

“又來看你哥哥??！”

“叔叔好~阿姨好~”

丫丫跟廠里的醫(yī)護人員打著招呼，騎車來到了樓下。

“哥哥~~”

“這邊......”

丫丫提著裙子跑進了器械室。

“呀！怎么這么臭？！”

“嫌臭就門外呆著去。”

趙巖放下畫筆，朝辦公桌上的玻璃片哈氣。

丫丫捂住口鼻，又伸長脖子想瞅瞅那玻璃片，“哥哥，你畫什么呢？這是眼球......”

“怎么樣？像吧？！”

“像！哥哥畫什么都像，都好看！”

“小馬屁精！”

趙巖將那片畫著“病變眼球”的玻璃片收好，“你怎么過來了？”

“我來看哥哥呀！”她眨了眨眼睛。

“說謊的時候不要眨眼睛。”

丫丫臉兒一下紅了：“人家就是來看你的嘛！”

趙巖沒好氣地點了她一下，“小叛徒！”

“哥哥~”丫丫拉著他的手撒嬌。

“今年要是還考不上高中，奶奶真的會打斷他的腿......”

“可以白天拍戲，晚上復習功課的?！?

趙巖看著她，沒有答話。

丫丫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們那點小九九能瞞得過我？不從他身上訛點東西，你會來替他說話？”

“哎呀呀！你怎么這樣......”

丫丫氣得一跺腳，撅嘴道：“你不答應，我就給寶姐姐打電話，說你的壞話......”

“小沒良心的！”

趙巖氣笑了，“說吧，他又答應給你買什么了？”

“錄音機?！毖狙疽荒樀靡?。

錄音機！這小子下血本泡妞，呸，是賄賂。最普通的錄音機也要三四百......哎，這小子藏了不少錢?。?

正吐槽，他又聽丫丫說，“哥哥，我再添200，一共350，能不能買個新的？”

二、二手的？這小子直男??！哪有送小姑娘二手禮物的。

趙巖恨鐵不成鋼。

“哥哥......”

“??？哦?！?

趙巖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差不多......哎對了，你哪來這么多錢？”

“你和奶奶給我的壓歲錢、零花錢，我都存著呢。我還替李平安寫作業(yè)，五毛錢一次......”

“你替他寫作業(yè)？”

“呀......”丫丫慌忙捂住嘴。

李平安比丫丫大兩歲，小學、初三各留級一次，倆人今年一起參加中考。

這個臭小子！趙巖搖了搖頭。

“哥哥，你不要告訴奶奶......奶奶感冒還沒好呢?！毖狙究蓱z巴巴地看著他。

趙巖失笑，這丫頭跟李平安學壞了，知道“威脅”了。

“哥哥。”

“既然你替他求情，就讓他來演患者吧......”

“謝謝哥哥。”

丫丫拍著掌跳了起來，一溜煙兒跑了。

“小丫頭片子！哎......沒有演出補貼?。　?

“知道了！”

趙巖笑笑，本來就打算讓李平安來演患者的，又省下十好幾塊，比賺了錢還舒坦。

吃飯，然后對劇本，明天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