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趙巖雙眼費力地睜開，視線逐漸清晰，可鋪天蓋地的頭痛卻如潮水般涌來，頭疼欲裂，惡心反胃，渾身難受。

醉酒的滋味實在難言。

地方上的同志熱情得讓人招架不住，這幾天的生活，幾乎被飯局填得滿滿當當，睜開眼就是宴席邀約，算起來，兩輩子喝過的酒加在一起，都不及這幾日喝得多。

李成儒首先扛不住，昨兒從山上下來后，借口去找白龍馬，溜號了。

他這一走，千斤重擔瞬間全壓在了趙巖一個人身上，原本就不輕松的局面愈發舉步維艱。

他緩了緩神，喝酒歸喝酒，他們并沒有耽誤正事，不僅將進山的路線給摸清了，還找到了幾處適合拍攝的景點。

看著挺近的，一爬才知道，十幾里山路，還幾乎全是羊腸小道，晴天還好，倘若是下大雨......

趙巖輕搖了搖頭，楊婕交給他一個任務，有一處鏡頭需要一群小猴子，他今日要去挑選小演員。

聽李成儒說，這件事原本要等楊婕到了再定。

很明顯，這是對他的考驗，處理好這些事情，他才能在西游記劇組站穩腳。

突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傳來了小周的聲音：“趙老師......”

趙巖一瞅墻上的掛鐘，喲，快九點了！

“稍等片刻！”

趙巖慌忙起床穿衣服，刷牙洗臉，又簡單捯飭了一下，據說今天要來上百個小學生，不能丟了劇組的臉面。

后廚的大師傅給他準備了小米粥和包子，一碗小米粥下肚，瞬間舒服多了。

吃完飯，趙巖帶著小周同志走出了飯店。

縣里的吉普車早已等候多時了。

趙巖做夢都沒想到，這么快就過上了車接車送的生活，還有一個負責拎包的漂亮女秘書。

腐敗啊！

地點定在了縣委招待所的大會議室里，車子還沒靠近招待所，就見一群學生舉著橫幅：熱烈歡迎央視領導蒞臨指導工作。

領導？還特么是央視領導？！

趙巖抽了抽嘴角，我就是一個臨時工，還是打雜的臨時工，竟能享受如此待遇，有點受寵若驚啊！

車子剛停穩，縣宣傳科和縣戲劇團的負責人便迎了上來，寒暄幾句，將兩個小學帶隊老師介紹給趙巖。

“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趙巖望向大門口，上百個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列成方陣，方陣前還站著兩名手捧鮮花的女學生。

“您是京城來的，我們這是按規章辦事......”

宣傳科的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按規章辦事？我信你個鬼！

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遇到過這個陣仗，趙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系上風紀扣，大步走了過去，一邊揮手：“同學們好！”

“老師好！”

下半句他沒敢喊。

兩個小姑娘向她行禮，獻上鮮花。

趙巖回了一個軍禮，雙手接過鮮花，正要遞給小周秘書，忽然瞟見宣傳科的人正跟一個教師模樣的中年人在那里吵嚷著什么。

趙巖望向縣戲劇團的負責人：“怎么了？”

“是一中的校長。”

趙巖望了望一中校長，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幾名學生，立刻明白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胡鬧！無組織無紀律！”

“這么光榮的任務卻不從我們學校挑人......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后還有什么臉面？我怎么跟全校師生交代？！”

“人家說了，要小學生......”

“您幫幫忙！我特意挑了幾個個子最小的，他們不比小學生高多少......與小學生相比，他們的理解能力更強，能更好的執行上級領導的指示......”

“你、你不要給我胡攪蠻纏！”

“我不多要，一個，一個就行！”

校長瞟見了走過來的趙巖，“領導同志，我是一中的......你別拉我！”

宣傳科的人急了：“你要是再胡鬧！我會立刻向縣委匯報相關情況，依規對你做出紀律處分！”

“那也比被人戳脊梁骨強！”

“你......”

趙巖將手一抬，打斷了他們的爭執，這個年代受傳統觀念和社會環境影響，人們普遍重視“面子”，特別是個人榮譽和集體榮譽。

想到這里，趙巖：“都進來吧。”

沒有進大會議室，趙巖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俯瞰眾人，胸中涌出“一覽眾山小”的豪邁，這一刻，他真切體會到了上位者的專屬視角。

咳，有些飄了！

“我們需要19名同學扮演小猴子，配合劇組拍攝《三打白骨精》......怎么演猴子呢？接下來，我給同學們示范一下......”

趙巖解開風紀扣，做了一些動作示范，“看清楚了沒有？”

“看清楚了。”

“我再給你們示范兩遍，十五分鐘后，你們分批次上來模仿表演......我會從你們中間挑選19名同學，參加劇組的拍攝。明白了嗎？”

“明白。”

十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宣傳科的人正要組織第一批學生上臺表演，趙巖說話了：“全部打散。”

宣傳科的人：“打散？”

趙巖：“不錯。雖說不是什么重要的選拔，咱們也要保證公平公正。”

幾人對視了一眼，到底是京城來的領導，這等不偏不倚、一視同仁的作風，讓人打心底里信服。

經過幾輪篩選，趙巖挑出了19名學生，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恰好有一名一中的學生入選，可把校長高興壞了！

......................

大權在握的日子竟如此短暫，轉眼間便畫上了句號。

以總導演楊婕、中央電視臺文藝部副主任為首的中央電視臺《西游記》劇組乘坐火車來到了大庸。

趙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不僅是衣食住行，還聯絡當地相關部門成立了聯絡組，一句話，全力配合西游記劇組的拍攝工作。

原本清冷寂靜的飯店轉瞬間熱鬧非凡，大伙或拖或扛，忙不迭地搬運道具和各自的行李，有說有笑的，場面一片火熱。

趙巖反而無事可做了，一個人站在前臺發愣。

不是他不愿意幫忙，而是插不上手！

“趙老師......”

小周等人走了過來，一個個都抱著個筆記本。

“要簽名？”

“我們想要孫老師的簽名......”

趙巖苦笑了笑：“我就是一打雜的，人家是大腕兒，說不上話的。”

小周哼了一聲，“打雜的怎么了！要不是您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他們連飯都沒得吃！”

另外幾個姑娘紛紛點頭。

聽了這話，趙巖心里寬慰許多，從接站到回到這里，除了王重秋主動與他說了幾句話，其他人大多數態度冷淡，很少主動搭話，就算開口，也是詢問衣食住行的事。

至于楊婕，與那位副主任一起應付地方領導，沒時間搭理他。

小周等人雖不是劇組的人，至少有人看見并認可了自己的付出。

一陣腳步聲響，楊婕兩口子和那位副主任陪著地方領導從會議室走了出來，臉上都帶著笑，顯然談得很順利。

送走領導，楊婕對眾人說道：“好好休息，明天去黃石寨、金鞭溪等一帶熟悉環境。各部門負責人進來開會......”

頓了頓，“趙巖，你也來。”

趙巖愣了一下，在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嗡！

大廳里立刻炸開了鍋，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叫他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