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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微光

  • 化雀
  • 歸舟枕月眠
  • 3242字
  • 2025-07-02 20:29:02

帥帳內的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爾的噼啪聲和凌燼手指敲擊桌案的篤篤聲,規律得令人心頭發緊。

云蘿蜷縮在帶著冷冽松香與血腥氣的玄色外袍褶皺里,小小的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她還活著!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雪水,緩慢地滲透進她凍僵的意識。炭盆散發的暖意包裹著她,驅散了刺骨的嚴寒,也讓她濕冷的羽毛逐漸變得蓬松干燥。

生理上的復蘇,卻無法驅散靈魂深處的寒冷與恐懼。

那個男人……凌燼。他巨大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輿圖前,像一座沉默而壓抑的山峰。燭光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條和寬闊的肩膀輪廓,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云蘿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生怕一絲細微的動靜就會引來那冰冷目光的再次審視,終結這僥幸得來的、短暫的安寧。

饑餓,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蛇,開始噬咬她空癟的胃囊。從云府劇變到墜落雪地,再到被帶到這里,她粒米未進。作為一只新生的、弱小的雀鳥,這種饑餓感被放大得無比尖銳,甚至蓋過了恐懼。

她的肚子不受控制地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帥帳中卻異常清晰的“咕?!甭?。

“啾!”云蘿嚇得瞬間將頭埋進羽毛里,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輿圖前的背影似乎頓了一下。那規律的敲擊聲停了。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云蘿感覺自己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限。他會怎么做?嫌她聒噪,直接捏死?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臨。

凌燼只是側過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床榻角落那團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翠色。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被打擾思考的、純粹的、冰冷的厭煩。

他什么也沒說,轉回頭,繼續看向輿圖,手指重新敲擊起來,節奏似乎比剛才更快、更重了。

云蘿松了一口氣,但饑餓的折磨并未停止,反而因為剛才的驚嚇更加洶涌。她必須找到吃的!否則,不用凌燼動手,她也會餓死在這帥帳里。

求生的本能暫時壓倒了恐懼。她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從外袍的褶皺里探出小小的腦袋。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帥帳很大,但陳設極其簡單。除了凌燼站立的輿圖木案和床榻,就只有角落里一個堆放整齊的兵器架,一個裝著清水的大銅壺,以及……靠近帳門邊,一個放在矮幾上的食盒?

食物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來,正是從那個方向!

希望點燃了微小的勇氣。云蘿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極其輕巧地從外袍上跳落到冰冷的地面。柔軟的腳爪踩在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她像個最卑微的小偷,貼著帳篷邊緣的陰影,一點點朝著食盒的方向挪動。

每一步都伴隨著巨大的心跳聲。她緊緊盯著凌燼的背影,只要他稍有轉身的跡象,她就立刻僵住,如同石化。

距離在一點點縮短。食物的香氣越來越清晰,是肉糜和谷物混合的味道,對饑腸轆轆的她來說,無異于瓊漿玉液。

終于,她挪到了矮幾下方。食盒就在頭頂,對她現在的體型來說,高不可攀。她焦急地扇動了幾下稚嫩的翅膀,只能勉強離地幾寸,根本無法飛上去。絕望再次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腳步聲和親衛壓低的聲音:

“將軍,夜巡已畢,各處無異狀?!?

凌燼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趁著這短暫的聲音干擾,云蘿鼓起最后的勇氣,猛地扇動翅膀,用爪子勾住矮幾邊緣粗糙的木刺,奮力地、笨拙地向上攀爬!小小的身體在粗糙的木頭上蹭著,羽毛都亂了。終于,她氣喘吁吁地爬上了矮幾的邊緣。

食盒近在咫尺!蓋子并未完全蓋嚴,露出了一道縫隙。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

云蘿急切地將小腦袋探向那道縫隙,試圖看清里面的食物。然而,就在這時,她的爪子不知踩到了矮幾邊緣什么濕滑的東西,或許是之前撒落的水漬,猛地一滑!

“啾——!”

一聲驚恐的尖叫脫口而出,小小的身體失去平衡,朝著食盒的方向栽倒過去!

慌亂中,她本能地撲騰翅膀,爪子亂抓,試圖抓住什么穩住身體。

“哐當!”

“嘩啦!”

一陣刺耳的噪音瞬間打破了帥帳的寂靜!

她不僅沒抓住食盒,反而慌亂中蹬翻了食盒旁邊的一個空水碗!

陶碗摔在地上,碎裂開來。而她自己也一頭撞在了食盒上,把食盒蓋子撞得更開了一些,里面溫熱的肉羹濺出來少許,燙得她又是一聲哀鳴:“啾!”

世界瞬間安靜了。

炭火的噼啪聲消失了。手指敲擊桌案的聲音消失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如同極地寒風般的氣息,瞬間鎖定了矮幾的方向。

云蘿摔在矮幾上,被濺出的肉羹燙得暈頭轉向,羽毛也沾上了油膩的湯汁,狼狽不堪。

她驚恐地抬起頭,正對上凌燼那雙深不見底、此刻翻涌著暴戾怒火的墨瞳!

他不知何時已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如同籠罩下來的陰影,帶著毀滅性的壓迫感,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云蘿脆弱的心臟上。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她弄出了這么大的動靜,打碎了他的東西,弄臟了他的地方……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凌燼走到矮幾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團制造了混亂、沾滿油污、瑟瑟發抖的翠色小東西。他臉上的線條繃得死緊,下頜咬合,額角的青筋似乎都在跳動。那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將眼前的一切焚毀。

他緩緩抬起手,那只曾輕易捏起她的、戴著皮質手套的大手,此刻帶著雷霆萬鈞的殺意,朝著矮幾上縮成一團的云蘿抓來!

云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預想中的劇痛和窒息并未立刻傳來。她感覺到一股勁風掠過頭頂。

緊接著,是布帛撕裂的聲音!

她驚惶地睜開一絲眼縫。

只見凌燼并未抓向她,而是粗暴地一把扯下了矮幾上那塊沾了些許油污的墊布!然后,他看也沒看云蘿,帶著一身冰冷的怒火,轉身大步走向帳門。

“來人!”

冰冷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

“把這里清理干凈!換新的!”

說完,他掀簾而出,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留下滿帳壓抑的余威和一片狼藉。

帥帳內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云蘿劇烈的心跳和帳外士兵匆匆進來收拾碎片的腳步聲。

士兵手腳麻利地清掃了碎碗和污漬,換上了新的墊布和水碗。他們目不斜視,仿佛根本沒看到矮幾上那只嚇傻了的小雀鳥。很快,帳內恢復了整潔,士兵也迅速退了出去。

云蘿癱軟在矮幾上,劫后余生的虛脫感讓她渾身無力。她看著旁邊食盒里灑出來的、還散發著熱氣的肉羹碎末,饑餓再次兇猛地襲來。

這一次,恐懼暫時被求生欲壓倒了。她顧不上羽毛上的油污,也顧不上剛才的驚嚇,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那點肉羹碎末旁,用小小的喙急切地啄食起來。

溫熱的、帶著咸香的食物滑入干涸的食道,帶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她貪婪地啄食著,小小的身體因為進食而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帳簾再次被掀開。

凌燼回來了。

他身上帶著更重的寒氣,似乎在外面平息怒火。他看也沒看矮幾這邊,徑直走向輿圖。然而,就在他經過矮幾旁時,腳步似乎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

云蘿瞬間僵住,喙里還叼著一小塊肉末,緊張得幾乎無法吞咽。

凌燼的目光似乎在那食盒濺出的殘渣和她狼狽啄食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的眉頭依舊緊鎖,但周身那駭人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一些,只剩下深沉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冷硬。

他沒有停留,也沒有再看向她,徑直走到輿圖前,重新陷入了沉思。

云蘿這才敢繼續吞咽。她一邊警惕地用眼角余光留意著那個高大的背影,一邊繼續啄食著來之不易的食物。這一次,她吃得格外小心,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填飽了肚子,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她小心翼翼地跳下矮幾,避開士兵清理過的地方,循著溫暖的氣息,再次回到了床榻邊角,那件玄色外袍的褶皺里。這里似乎成了她唯一能感到一絲安全感的角落。

她蜷縮起來,用喙梳理著沾了油污的羽毛,動作笨拙而費力。

帥帳內恢復了只有炭火和手指敲擊聲的寂靜。但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凌燼依舊背對著她,像一座沉默的山。但云蘿蜷縮在帶著他氣息的外袍里,回想著剛才他盛怒之下卻沒有捏死她,而是撕扯墊布離去,以及那短暫的一瞥……

這個冷酷如冰的男人,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純粹的暴虐?或者說,她這只“礙事”的小鳥,在他眼中,渺小得連被憤怒碾死的價值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云蘿心中那沉甸甸的恐懼,悄然裂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縫隙。一絲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荒謬和極其微弱的好奇,如同黑暗中悄然探頭的嫩芽,在她絕望的心底滋生。

她悄悄抬起一點頭,黑豆似的眼睛,第一次不再是純粹的恐懼,而是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探究,望向那個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冷硬的背影。

夜還很長。帥帳外寒風呼嘯,帥帳內,一點微弱的、屬于雀鳥的生機,在死亡的陰影和冰冷的庇護下,頑強地維系著。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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