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位于村子北邊，沿著海岸修建，面積算不上大，橫豎四條街道呈“井”字型。

這里多是漁業生意，大大小小有五六個漁欄，遍布在這四條街道上。

除卻漁欄外，還有一些小酒館或者暗娼妓院。

是那些漁民打漁之后最喜歡消遣的地方，生意也紅火。

在集市的東頭，是一個碼頭，前來此處貿易的漁民往往會把漁船停靠在此處。

碼頭上有不少等候著貿易的商人，他們為了圖求游魚新鮮，往往會在這里與漁民進行貿易。

不過，這些人的實力大多一般，只能吃下一些尋常漁獲，要是漁獲太好，數量太大，他們是吃不下的，就只能去漁欄里賣。

“原來是李安啊……好久不見了。聽說你連著八十四天都沒打到魚，這是真的嗎？！”

李安剛剛把船停好，一個絡腮胡子大漢拿著一把盤的锃亮的算盤來到了面前，右手拿起算盤上下搖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這人叫錢虎，是碼頭上的停船收費員。

凡是想要在此處貿易的漁民，會根據漁船大小收取相應的費用。

李安有些尷尬。先前八十四天沒有打到魚的事實在是傳的太廣了，甚至傳到了集市這邊。

訕訕的笑了兩聲，說道：“錢兄弟，不過是之前走了背時而已，這人哪能一直走霉運？今天就撈了一些小黃魚。對了，這次的停泊費還是和往常一樣吧？！”

“小黃魚？嘿，你這小子運氣可以啊，這玩意雖然不貴，可要比三寸丁強多了。”錢虎臉上閃過一些驚訝，踮起腳往船艙里面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里面的小黃魚，“你這也算是時來運轉了，能撈到小黃魚了，看來傳聞不一定是真的。

不過，停泊費有些變化，比之前多了三倍，一丈長的船收費六十文錢。”錢虎撥弄著手中的算盤，如實說道。

“怎么成了六十文？之前不是二十文嗎？！”李安納悶道。

一直以來的停泊費都是以漁船大小收費。

一丈以上五丈以下，每丈收二十文；五丈以上，每丈收四十文。

李安這漁船不過一丈，這次卻要收六十文。六十文，都能買兩斤豬肉了，都能買十斤米面了，足夠孩子們美美的吃上好幾天了。

尋常漁民都是小舢板，出海打漁一次運氣好的話，也不過五六百文錢，一次就得六十，這是一天的十分之一了。

要是再加上交易時的兩成漁稅，算下來壓根就剩不了多少。

更別說停泊費都漲了，難保漁稅不會上漲。

錢虎兩手一攤，無能為力的道：“我也不想啊，這是上面的規矩。據說坐縣仙師馬上要突破練氣三層了，正需要各種資源，于是就把大灣縣的各項稅收提高了一些。”

“這……”

李安捏緊了拳頭，真想罵一句“干你老母”。

雖說坐縣仙師的職責是鎮守一方，選拔靈根弟子。

但說到底，也不過是搜刮民財，供應自己修行罷了。

大灣縣的窮苦漁民們辛辛苦苦撈魚賺錢，到頭來卻要繳納大量的賦稅，而這些賦稅最終還是落在了坐縣仙師手里，成了他的修仙資源。

等到修為圓滿之際，便調任高升，又換來另外一個坐縣仙師鎮守此處，重復著之前的操作。

這么多年了，不過是肥了一個又一個的仙人，而漁民的日子一直都是窮苦。

“我也沒辦法，這是上面的規矩，是仙師親自定下來的。”錢虎說道。

“唉，行吧，六十文就六十文吧！”李安長嘆一口氣，深知胳膊擰不過大腿，不交那就是自討苦吃。凡人與仙人對抗，那是找死。

“不過，錢兄弟，我家的情況你也了解，現在身上實在沒錢了，這樣吧，等到我把小黃魚賣了之后，再把錢給你，如何？！”

李安怕錢虎不同意，指著小黃魚說道。

錢虎瞥了一眼船艙中的小黃魚，點頭道：“行啊！”

又從身上摸出一本冊子，把李安的名字記了上去，在后面寫下“欠六十文銅錢”。

隨后又去收別人的停靠費。

“爹，這不公平啊。仙人也太可惡了，直接漲了三倍，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身后的李福捏緊了拳頭，憤憤不平的說道。

李安瞅了他一眼，“公平？凡人與仙人講公平？你會與小黃魚講公平？”

“這……不會！”李安一時語塞，瞬間泄了氣。

“那不就得了？人只會與實力對等的人講公平，我們在仙人面前，與那小黃魚沒什么區別。這世道就是如此，只有自己強大，才能不受欺負，才有公平。”

“爹，那我們能修仙嗎？都可以幻化成魚了，修仙應該可以吧？！”

李福忽的壓低了聲音，張望了四周，見沒人看來，這才開口說道。

李安微微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這個老大還有這等雄心。想想也是，誰又甘愿平凡？成仙做主，豈不自在？！

“可！”李安淡淡的說了一個字，便跳下了船，去了碼頭。

李福望著李安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心里發誓要混出個名堂來。

……

碼頭上的商客數量不少，李安很快便找到了買家。

選中了一家名叫“順風酒樓”的商客，以每斤二十七文錢的價格賣給了他家。

這些小黃魚總共二十三斤，賣了六百九十文錢。

錢貨兩清后，李安捧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輕輕搖晃，里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八十多天了，終于有了第一筆錢。

這下可得買點好東西，給孩子們好好補補。

這只是一個開始，那條四十公分長的小黃魚才是大貨。

可一想到那高額的賦稅，李安便又皺起了眉頭。

賺的不少，真正能落到手中的卻沒有多少。

這狗日的世道。

“你叫李安吧？以后你要是再撈到小黃魚或者其他的漁獲，咱們可以換個地方交易，我肯定會給你一個好價格。”

李安正開心著，順風酒樓的程風讓人把漁獲帶下去后，又拉著李安來到背人處小聲嘀咕。

“你是說，走私路？！”

李安心頭微微一驚，沒想到程風的膽子不小。

大灣縣規定，凡漁民商客，都要進入碼頭或者集市貿易。如此一來，就得繳納漁稅以及各種各樣的費用，成本也就高了。

有些商家或者漁民為了高利潤，就避開集市和碼頭私自交易，稱之為“私路”。

但漁稅是大灣縣重要的財政來源，以支應整個縣的運轉和坐縣仙師的修行。

所以縣里對這種事總是予以嚴厲打擊，一經發現，輕則抄家流放，重則身首異處。

可常言道：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買賣沒人干。

風險大，但收益也大。

私路之事也總是屢禁不止。

“小點聲，別被人聽到了，不然可是一個麻煩事。我給你一個路線圖，你要是想，賣魚時就去那里。不過，你要提前通知我。

你也別太擔心，我家實力頗大，已經把上下打點的差不多了，只要別太過分，不會有什么事的。”

說著，程風望了望四周，見沒人看過來，從懷里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桑皮紙，塞進了李安懷里。

“總之，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若是想，那就來。要是不想，我也不強求。不過，你可千萬別想著告密。不然，會死的很慘。”

程風半誘惑半威脅了李安幾句，帶著手下人抬著裝魚的框子急匆匆的離去。

李安摸了摸懷中的紙團，心里嘀咕：“去，還是不去？”

去的話，風險極大，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

可要是不去的話……

他現在賣了錢，但是賦稅還沒有繳納。

漁稅原先是收益的兩成，現如今停泊費都漲了，難保漁稅不會上漲。

要是按照停泊費那樣上漲三倍，那就得繳納六成，到時候只剩下兩百七十六文，再扣除六十文錢的停泊費，只剩下兩百一十六文。

尼瑪的，忙活了一天，就剩兩百來文錢？

這圖個啥？

該死的仙人，太尼瑪坑爹了，不給人活路啊。

“你在那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就在李安思考這事時，三個穿著皂衣的碼頭小吏臉色不善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