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省那邊的人，江湖氣很重！”

“如果你真覺得事情到了某種程度…”

“可以和他們賭！”

“賭你想做的事情！”

這是顧城在說出剛剛那番話時，腦海中閃過的，臨走之前劉藝菲對他的囑咐。

聽上去有些兒戲。

但是，往往有些事情，看似荒謬離奇的做法，就是比心思算盡還要有用的多。

歷史有太多先例了。

港省說一千道一萬，求的是什么？

就是錢！

只有顧城能做到，讓他們撅著都行。

《古惑仔》七天能拍完！

《電詐》，同樣可以！

至于立項上映之類的工作，顧城不信這一屋子的港娛高層，會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

《古惑仔》從拍攝到后期結束一共不過十五天的時間，待到96年1月25日號，在東華懋戲院正式上映，距離拍攝啟動也僅兩周左右罷了！

在高效這方面，港省有自己值得敬佩的地方。

顧城之所以創作出《電詐》這樣的劇本，就是因為他早就算計好了今天！！

這個效率，目前除了港省以外，內地真的很難做到。

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矯情。

并把自己擁有的，利益最大化。

這始終都是顧城的性格。

房間內，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震驚，或者怪異的目光看著顧城。

六天拍完一部電影？

錢不錢的，這個都好說，暫且不提。

就這個拍攝時間……天方夜譚？

貌似，是的。

這話換做別人來說，這幫人絕對嗤之以鼻，順帶罵上一句“爛仔”！

可這個人是顧城?。?

一百萬的制作成本，幾個月的制作周期，換來過億票房成績的新晉導演！

在半年之前，顧城別說有資格坐在這兒了，他怕是連和唐焉說句話，都得排隊。

一時間，現場的一眾人，沒人說話。

直到…

“哈哈哈！好，好！顧導！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江至強猛地一拍手，徑直站起來，喝了不少酒，明顯帶著幾分醉意的他，環顧一周，對所有人大聲道：

“六天！”

“各位，人家都這么說了，我不信你們連六天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你們沒有！那么我有！”

“百十來萬的事情，還不如我去澳省在牌桌上玩一晚上！”

英皇的人，看了眼顧城，又看了看江至強，隨即起身舉杯笑道：“江先生都這么說了，我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況且能和顧導一起合作，本身就是我們一直期待的事情?！?

“哈哈哈，咱們搞電影的，每一部不都是在賭，在期待奇跡嗎？”

“說的沒錯！”

這時候，唐焉的大腦完全是懵的。

六…六天拍一部電影？

真的假的？

還有，這幫人怎么就同意了？

他們真不琢磨琢磨？

唐焉的眼眸下意識地看向那個身材挺拔，笑容桀驁的年輕人…

顧城？

這個名字，這一幕，就這么深深地烙印在了唐焉的心里，無論過了多久。

她，都無法忘懷。

這場酒局結束后。

唐焉等了很久。

在顧城這邊終于和其他人說完話，處理完工作的事情后，她才終于鼓著勇氣，主動上前。

“你好，顧導，我是唐焉，來自魔都?！?

“你好?！?

顧城的表情很平靜，眼眸中的情緒，有幾分平淡。

如果劉藝菲此時看到顧城的樣子，一定會感覺很熟悉，因為她剛認識顧城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子的！

顧城的冷淡，讓唐焉心里一緊，一股子說不出的壓抑感，彌漫在心頭。

不過她還是暗自給自己打氣，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意說道：

“《地震》這部電影我有看過，之前一直都是聽說你的才華，今天終于有機會和你見面，真的感覺很幸運。”

“謝謝?！?

顧城微微點了點頭。

余中在一旁瞥了眼這位自己的校友，沒吱聲。

“呃…”

唐焉表情有點尷尬。

她剛才說了一大堆，結果顧城總共就回復了她四個字，這…

唐焉的不言語，讓顧城低眸端詳了她會兒，轉身便離去了。

只留下一個人怔怔站在諾大空蕩的走廊內，俏臉上的甜甜笑意，漸漸消散，最終歸于復雜的唐焉。

身后包廂內隱隱傳來的笑談聲，身前走廊內璀璨明亮的燈光。

格外的，嘈雜，刺眼！

不知道為什么。

唐焉忽的在此時此刻，沒來由地升起一個念頭。

“他…”

“在厭棄我…”

……

……

既然談下了事情，顧城和余中兩人還有自己的公司，港省的效率極快。

在江至強的牽頭下，僅僅一個上午，就把事情搞定。

在娛樂行業曾經鼎盛到極致的港省來說，這種事兒不算太過離奇。

唯一有一點，稍稍費了點時間。

那就是后期分成。

顧城的態度極其強硬——新天娛樂，占60%。

少一個百分點都不行??！

在這個問題上，雙方僵持了大概一個小時。

最終他們不得不妥協，還是以顧城的意思為主。

這讓余中感覺很爽！

媽了個巴子！

真特么以為我們是來求你們來了？

當天下午，整個劇組就湊齊。

男主倒是沒有港省的大咖來，敲定的是林佳棟，也就是跨欄那位。

其余的幾位角色，也基本上都是港省的黃金配角，比如廖啟志等人出演。

最大咖的，就是作為女主的吳俊如。

可以說，從陣容上而言，還是比較普通的。

對此，顧城當然無所謂。

他一向是個不挑演員的人，況且港省的一線藝人里，演技好的就那么幾個，目前還都有檔期，換做是華仔來的話，說不定還沒他想要的效果。

唯一令顧城有點詫異的，是女角色中，居然有唐焉？

事后才知道，原來是昨天橙天嘉禾看到了顧城和唐焉在走之前說了幾句話，誤以為顧城覺得她出身中戲，對她另眼相看的緣故。

反正，誰演都是演嘛。

《電詐》這部當初和《地震》一起寫出來的短篇，為什么顧城有自信六天就能拍完？

自然是它依舊是憑借劇情燒腦、反轉來作為基調的作品。

它靈感來自于前世后期的G安部的反詐宣傳。

“你以為電話那頭的我，是我？”

“不，實際上是被另一個電話控制的我?！?

“你以為這個【我】是真的？不，你其實連我的性別都不知道。”

“當你以為這些都被你拆穿看破了？不，你看的，只是我早就錄制好的視頻罷了！”

“真的的我……”

“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所以，讓我猜一猜，你現在想的，會不會是覺得現在的【我】也是假的？”

“那么恭喜你……”

“你被騙了?！?

整體影片的場景，極其的單調，只有幾個房間而已。

主要角色更是只有幾個。

劇情的推動幾乎都是以快節奏的對話和反轉為主！

正因為如此，化妝什么的，更是沒有。

這幫演員過來，只要不是太過分，試一下鏡頭，熟悉一下劇本，直接就開演！

按照劇情，第一個鏡頭就是【騙子】一方。

林佳棟飾演的騙子們齊聚在房間內，一個個有條不紊地說著專業術語“豬仔”“開盤”之類的話。

這樣的開頭，上來的給人的感覺是什么？

是緊張??！

因為觀眾在明知道他們是騙子的情況下，會不自覺地為受害者擔憂！

其次，就是吳俊如飾演的女主登場。

她所在的場景，便是她的家。

在這處布景里面，顧城就顯示出專業了。

家，可以體現出一個的性格、處境嗎？

當然可以。

被貼滿小紙條的冰箱，還有臨期的食品、疊成堆的博彩報紙、凌亂的衣物，狹小的空間…

僅僅一個長鏡頭。

就讓觀眾輕而易舉的知道，女主經濟條件的窘迫，她是一個沒太多見識的家庭主婦，有對物質上的追求，還有長期辛苦勞作的壓抑心態?。?

這樣的一個人物，她受騙很奇怪嗎？

自然不奇怪。

甚至于讓很多人非常的有代入感，因為這樣的情況在生活里，并不罕見。

在這種情況下，她接到一個表示她賭馬獲獎的電話，她順理成章地上了圈套。

觀眾這時的心態，會在怒其不爭的同時，難免會期待她的結局。

接下來，便是一步步引導和欺騙了。

期間，女主的丈夫打來電話，讓她暫且清醒，并順帶憤怒地戳穿了騙子的身份。

下一秒，就在觀眾以為她不會上當時，劇情驟然反轉。

【丈夫】的電話是假的，【騙子】的電話，也是假的。

新的一個謊言，再度浮現?。?！

拍攝現場。

不少人在顧城的安排下，井井有條，如同效率極高的機器一樣，穩步運轉著。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顧城到底是徒有虛名，還是運氣好，在他拍完第一個鏡頭后，港省的人心里就已經有了數。

再加上《電詐》優秀的劇本。

六天拍完？

真不是亂說的。

無論是布景，還是鏡頭的敘事感，或者說拍攝的邏輯，以及光影效果的配合，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對此，他們只能感嘆。

這世界上，真特么有天才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覺得，《電詐》這部電影，似乎是顧城早就算計好，專門為港省“量身定制”的？

客觀的來說，港省這邊拍戲在某些細節方面，多少和內地有點區別，好在顧城能適應，更能搞定。

除此之外，顧城說句實話，那就是港省的人真比內地敬業。

無論是藝人，還是說工作人員。

在拍攝的第五天。

唐焉坐在劇本安排的小凳子上，身上披著外套，認真地小聲地背著劇本臺詞。

影響拍攝最多的，就是這些演員的臺詞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壓縮拍攝時間，顧城選擇和《古惑仔》一樣，后期配音，而不是現場收音。

“當你接起電話，第一時間沒有掛斷時，你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上當的人，為什么好騙？因為他們會自己主動腦補出漏洞存在的理由！”

“真正欺騙他們的，是我們嗎？”

“是貪婪！！”

哪怕她已經看過多遍，可每當她看到這些很有嚼頭的對話，仍然心里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這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眼神復雜地望著不遠處那個坐在監視器后，認真專注拍戲的年輕人。

現場眾多工作人員，對于他的一條條指令，全部老老實實的去做，沒有絲毫質疑。

明明其中一個攝影師，唐焉之前見過他私下罵過好幾次另一位導演，可在顧城這里，他從來沒說過一句。

唐焉的眼神里，有崇拜，有驚嘆，有驕傲，還有幾分……沉默。

忽的，一道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下場戲準備！”

回過神的唐焉立馬站起身，下場戲是她的，恰好，她迎上顧城投過來的目光。

依舊那么平靜。

“……”

唐焉默默地低垂下眼眸，沒有言語。

待到傍晚七點，今天的戲份就已經收工，比平時要早上一點。

原因是今天晚上，江至強約了顧城見面。

半個小時后，一家咖啡廳內。

“江先生?！?

顧城對面前的江至強笑了笑。

“顧城，你這幾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江至強對她敬佩的比了個大拇指。

“過獎了?！?

江至強嘆了口氣：“你是聰明人，港省的情況什么樣，你比我清楚，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些，之前我就算有心幫你，也很難做到?！?

顧城第一時間沒說話，或者說，他忽然有點不太明白江至強的意思。

片刻后，他低聲道：“看樣子，江先生你是決定和我一起合作了？”

“當然?！?

江至強坦然的點點頭：“你已經拿出了足夠打動我，或者說打動其他人的東西?！?

“這樣啊…”

顧城先是若有所思的輕笑一聲，隨即抬起眼眸，直視著江至強的眼睛，緩緩靠近他幾分，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么，江先生，你的誠意呢？”

“……”

在顧城的隱隱有幾分逼迫的目光中，江至強陷入了沉默，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驀然，江至強卻笑了，笑得很開心。

“顧城啊顧城！”

“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見過的，最出色的年輕人！”

“如果我說，我的誠意就是，現在是三月份，你可以聯系張一謀，他奧運團隊還在準備階段，他會給你一個奧運彩排的名額……這個，夠嗎？”

“當然?！?

顧城學著剛才的江至強，微笑著說出這兩個字。

都說老謀子為了奧運會準備了兩年多的時間，各方面都已經敲定的差不多。

可有些時候，只要沒登場，一切就都是“準備”不是嗎？

顧城說過。

他一定會讓劉藝菲，站在華夏最大的舞臺上！

他當然要做到！

試問華夏最大的舞臺在哪兒？

顧城暫且想不到有比奧運會開幕式更大的地方！

江至強在國外的資源，是顧城選中他的一方面。

另一點，則是他如今和張一謀還沒有鬧翻！

至于劉藝菲的國籍問題…

很遺憾，顧城不是圣人，他沒辦法阻止汶釧地震的發生。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好好活下去，實在自己追求，不想被關進去的普通人。

拍出《地震》，并在里面插入了各種地質學、建筑學以及自救的知識，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而劉藝菲作為《地震》的女主角…

顧城相信，這份“功績”，足以讓她有資格登上奧運會的舞臺中央！

這就是顧城的謀劃。

一樁樁，一件件……

《地震》的拍攝、《電詐》恰好適合港省、江至強、張一謀……

所有的一切！

從一開始！

就全部在顧城的計劃里。

臨走之前，顧城和江至強說了句：“江先生，如果我說我現在這個稱呼，才是真心的，你信嗎？”

“你小子啊！”

江至強笑罵著指了指顧城。

在顧城走后。

咖啡廳內，只剩下江至強和他的助理。

“老板，不是顧城他一直求著咱們嗎？怎么反倒成了他看咱們誠意了？”

助理不解的問道。

“你什么時候覺得是顧城求咱們了？”

江至強看了眼自己的助理，搖頭道：“從始至終，都是咱們在求人家。”

“啊？”

助理一臉茫然，可惜，江至強卻沒解釋。

江至強太渴望名！

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色戒》這部電影情況如何，他又不傻，他怎么能不知道，但是他還是太享受那種名字被書寫進歷史上的感覺。

當顧城再度親手把“三度衛冕金獅”的機會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然是他在“求”顧城了。

“這個年輕人啊……”

“太冷靜！”

“太清楚人性。”

“也太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