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辰眉頭緊鎖，沉沉地看著她，十分不悅。

林霧絲毫不介意，深情款款的看著他，繼續趁熱打鐵。

“有一年的夏季末，你在梧桐街的一家老書店躲雨，我抱著一摞書沒拿穩，嘩啦啦全砸在你腳邊，還濺了你一褲腳的泥水——你當時氣得臉都紅了，說從沒見過這么冒冒失失的人。”

“偏偏就是這個冒失鬼，一直跟著你到了現在。”

“你看，你出了車禍失憶了，都沒人來看你，這還不能彰顯你對于我是多么的重要。”

林霧邊說邊觀察陸良辰的神色。

見對方眉頭微蹙，像是在努力回憶，心里便越發有底了。

為了讓這個故事編得更加逼真，林霧繼續胡說八道：“我記得那天我說賠你新褲子，你非不要，也站在那里不走。”

“最后我好說歹說，隨便找了一家店請你吃餛飩，結果阿姨忘記了不加香菜，兩碗都是滿滿當當的有香菜端了上來，但是你挑香菜挑得比誰都認真，我還笑你矯情來著。”

這些話編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連不吃香菜這種細節都嵌得嚴絲合縫。

林霧自己說著說著，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陸良辰默默出聲：“……我沒吃過餛飩。”

林霧：“？”

她警惕起來，以為是自己的謊言被戳穿了。

結果下一秒，陸良辰才不疾不徐的說：“我從來不吃那種東西。”

林霧：“……”

行嘛，有錢人不吃這種東西，都是吃些山珍海味。

陸良辰仔細斟酌了一下，說：“你是不是把我跟別人搞混了。”

林霧就差給他跪下來感謝了。

她還在絞盡腦汁的想怎么解釋才合理，陸良辰就已經主動給了她一個解釋。

簡直感動的熱淚盈眶。

“你又忘了嗎？”

林霧臉上的驚訝恰到好處，下一瞬又變成一副懊惱的樣子。

“其實我很自卑的，我一直認為配不上你，所以一直在充當一個追隨者的身份。”

“你果然又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你以前總說我是你人生里最大的意外。”

林霧越說越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連自己都快要信了這瞎話瞎話，也佩服自己編故事的創造力。

反正陸良辰失憶了，那些被江佩瑤占滿的記憶角落，不如暫時借她用用。

只不過這些話不是對她說的罷了。

陸良辰依舊沒有絲毫的松懈，微低垂著眼皮，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自我懷疑。

過了好半響，他問：“那我們現在是……屬于什么關系？”

林霧反問：“你覺得呢？”

陸良辰因為車禍失了憶，她也就沒有必要再維持原女主的窩囊廢人設了，轉身在沙發上隨意的走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陸良辰細細的斟酌措辭，“我們……是在交往過程中嗎？”

林霧嘴角微微彎起，道：“這個——如果你想的話，當然是。”

“什么意思？”

林霧漫不經心的道：“意思是我在追求你啊。”

陸良辰顯然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瞳孔微縮，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覺蜷了蜷。

失憶后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空白的記憶里，他對自己的認知還停留在模糊的碎片里，卻本能覺得，以自己過去的性子，怎么也不會是被人追求的那一方。

可眼前的林霧語氣坦蕩，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慵懶，倒讓他一時辨不清真假。

“你在追求我？”

他重復了一遍，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困惑，“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林霧側過身看著陸良辰，伸出手指隔空點了一下他的頭，語氣依舊漫不經心，“所以呢？”

“這妨礙我追求你嗎？還是說，陸總覺得被人追求是件很丟人的事？”

她的話帶著點針鋒相對的銳利，和陸良辰殘存記憶里那個總是低眉順眼、說話輕聲細語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張了張嘴，想些說什么，卻不知道從哪里開口。

病房門被人輕輕敲了敲，林霧以為是醫生來檢查，隨口說了聲進。

進來的是陸家的管家，身后跟著兩個傭人，手里捧著保溫桶和換洗衣物。

“大少爺，夫人讓我們送些東西過來。”

管家恭敬地站在床邊，目光在病房里的兩人之間轉了一圈。

見林霧半躺在沙發上，姿態隨意，不甚優雅，不由得愣了愣。

這林家大小姐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之前見的時候，這林家大小姐一股窮酸野味的氣息，安靜地坐在一個角落里，眼神也不敢胡亂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不敢與人交流，連坐姿都規矩得像根繃緊的弦。

說來也奇怪，這一個多月來他很少能看見這被林家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大小姐跟著大少爺后面。

以前他見過最多的一次也就是大少爺去哪，她也跟著去哪。

今天看到后卻覺得哪里不對勁。

林家那個大小姐唯唯諾諾窩窩囊囊得，誰都可以欺辱一下，現在看來姿態隨意散漫，仿佛變了一個人。

陸良辰還沒從剛才的對話里回過神，只淡淡“嗯”了一聲。

管家和兩個傭人離開后，病房里重新安靜了下來

上午，病房里陸陸續續的來人前來看望陸良辰。

陸良辰一視同仁，對一些不重要的人都不記得了，并沒有獨忘記她一個人。

林霧嘆了口氣。

終究還是不太重要。

雖然是一個窩囊文女主人設，但人家林蕪好歹也是一個言情小說里的女主，難道都不配有姓名嗎？

來看望陸良辰的都是一下行業精英，打扮的都是一絲不掛。

林霧覺得自己最引人注目，尷尬得想逃離現場。

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工作室聚餐時穿得那件，渾身上下都是酒味，大半夜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陸良辰卻突然一把拽住她，不讓她走。

林霧：“？”

她低頭看著那雙手，又疑惑的看著陸良辰。

這是幾個意思？

剛剛她碰一下都憎惡得不行，這會兒怎么主動拉住她，一點兒也不見嫌棄的意思。

林霧：“撒開。”

陸良辰沒松，反而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