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寺前，是一片狼藉的戰場。

不是刀光劍影，而是韭菜與鐮刀的殊死搏斗。憤怒的股民們用爛菜葉和臭雞蛋，將雷音寺的山門堆成了一座行為藝術的雕塑，主題是《信仰的崩塌》。

唐僧師徒四人，被困在這場由“取經概念股”引發的金融風暴中心，像四只被沖上岸的、找不到方向的王八。

“師父，現在怎么辦？”八戒躲在五菱宏光的車底下，只露出一個豬鼻子，聲音里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咱們的IPO路演，徹底黃了。現在出門，都得戴頭盔，不然容易被套牢的散戶物理超度。”

唐僧沒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塊由自己前九世頭骨拼接而成的牌匾碎片，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提前去西天見了佛祖，而且是去討債的那種。

孫悟空的金箍棒上還沾著玉石的粉末，他環顧四周，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無力感。打妖怪，他擅長。打資本……他發現，這玩意兒比妖怪還難纏。妖怪至少有實體，一棒子下去就知道疼。資本呢？它是一張網，是一套規則，是一個你永遠打不死的系統。

就在這片凝固著絕望和爛番茄味的空氣中，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隨意地挽著，腳下是一雙沾滿塵土的草鞋。他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云游四方的老道士，但他的眼神，卻深邃得像一片包含了宇宙所有代碼的星空。

孫悟空看到他，手里的金箍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師……師父？”

他的聲音，五百年來第一次，帶上了顫音。

來者，正是菩提祖師。

“徒兒，”菩提祖師的臉上，沒有責備，也沒有欣慰，只有一種看透了一切的、淡淡的疲憊，“惹了這么大的亂子，知道錯了嗎？”

悟空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弟子……弟子不知。”

“你沒錯。”菩提祖師搖了搖頭，“錯的是這個規則。但當你打不過規則時，就只能……利用規則。”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唐僧、八戒、沙僧，最后落在悟空身上，緩緩開口，仿佛在傳授一門失傳已久的絕學。

“今天，為師給你們上最后一課。”

“——破產重組。”

豬八戒從車底下探出頭，眼睛一亮。這個詞，他熟。高老莊隔壁的養雞場，就是這么沒的。

菩提祖師走到那塊頭骨牌匾前，用草鞋的尖兒輕輕踢了踢。

“你們以為，你們輸了？”他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狡黠，“不，你們手里，握著最大的籌碼。”

他轉向唐僧：“金蟬子，你那九世的工傷，靈山集團賠了嗎？”

唐僧搖了搖頭。

他又轉向悟空：“悟空，你那五百年的五行山禁閉，算是非法拘禁，精神損失費結了嗎？”

悟空也搖了搖頭。

“八戒，你被貶下凡，天蓬元帥的養老金，有人給你說法嗎？”

“沙僧，你打碎一個琉璃盞，就被下放基層，這處罰……符合《天庭勞動法》的程序正義嗎？”

四人面面相覷，第一次發現，他們這支草臺班子，居然是一支……“史上最強債權人天團”。

“所以，”菩提祖師的聲音，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破產律師，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專業性，“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討債，而是去……申請。”

“申請什么？”唐僧問。

“申請‘西天取經’這個項目，主動破產。”

“啊？”八戒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西瓜。

“然后，”菩-提祖師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以你們四位‘最大債權人’的身份，用你們那筆天文數字的‘應收賬款’，對靈山集團的全部資產，進行——”

“——債務置換股權。”

“他們欠你們的，是錢。你們要的，是這家公司。”

“用魔法打敗魔法，用資本……干死資本。”

整個雷音寺前，鴉雀無聲。

唐僧、悟空、八戒、沙僧，四顆已經被現實錘得千瘡百孔的腦袋，在這一刻，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就在這時，雷音寺上空，如來佛祖那巨大的全息投影，再次浮現。他的臉，黑得像鍋底。

“菩提！你敢！”如來的聲音，不再是佛的慈悲，而是CEO的震怒，“我靈山集團，萬世基業，永不破產！”

菩提祖師抬起頭，看著自己這位曾經的學生，如今的商業巨頭，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哦？是嗎？”

他從袖子里，摸出了一份……不，是一沓厚厚的、用金絲線裝訂的、散發著一股子銅臭味的合同。

他隨手翻開其中一份，對著天空的投影，輕聲念道：

“《關于“獅駝嶺恐懼科技”項目的天使輪投資及股權代持協議》。”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如來，你敢說，這上面的簽名，不是你的嗎？”

如來的投影，劇烈地閃爍了一下，仿佛信號不穩。

在合同的落款處，一個清晰的、用佛光加持過的、騷氣十足的電子簽名，赫然在目。

那簽名，不是什么“如來”，也不是什么“釋迦牟尼”。

而是一個……像素化的、戴著墨鏡的……奧特曼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