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程被她噎得一句話卡在喉嚨,半晌咳了兩聲,臉色發紅。
李夫人拿了帕子遞過去:“天早涼,郎君氣血上涌,還是快些進宮去吧。可別誤了朝時。”
云程一拂袖,冷哼一聲,轉身便走。李夫人起身將他送至垂花門前,目送他騎馬離去,才緩緩轉身,笑出了聲。
杜鵑低聲問道:“夫人為何今早才把帖子送過去?”
李夫人漫不經心地吩咐著:“去,把前幾日新做的淺玉色荷葉裙拿來,本夫人要親自給惋兒挑衣裳。”
“至于云情。”她笑意加深,“孫氏那性子,誰都去了就她女兒沒去,怎么可能咽得下這口氣?讓她急上一急,少一天天的覺得這云府她也能作主。”
果然,孫姨娘那邊,帖子一到,她就笑得合不攏嘴。
雖然心里也知道是她故意的,但是這會兒也懶得計較,反正目的已經達成。
“哎呀,這李氏倒也知趣,知道我們情兒不能落下。”她一邊吩咐著丫鬟去將她藏了許久的緙絲襦裙取出來,一邊喚云情來試衣。
云情坐在繡榻邊,看著母親笑得合不攏嘴,也只是搖頭失笑。
“娘,我本來就不想去。”
“傻孩子,你不去,那云惋、云憬不就占盡風頭了?”孫姨娘動作利落地挑出一件鑲玉嵌金的外裳,“你是你爹最疼的女兒,又生得好,憑什么不讓那些人看看?”
云情撐著下巴,看著那些金絲閃閃的裙裝,有些無奈:“娘,我若穿得太張揚,別人會說咱們云府的。”
“說就說去!”孫姨娘不以為意,“你是去討未來夫君喜歡的,不是去和那群酸嘴的世家貴女比清高的。”
她拉著云情起身試衣,嘴角帶笑,眼底卻鋒銳。
“云悅那孩子雖是你們幾個里長得最俏的,但是啊性子不穩。云惋太清冷,眼高于頂,誰都瞧不上。云憬…”她哼了一聲,“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庶女,模樣也沒你好,咱們情兒才是真正出挑的。”
云情雖然被捯飭得頭疼,但看著母親神采飛揚,也就沒再拒絕。
“好吧,那我聽娘的。”
孫姨娘得意地一笑,滿意地看著女兒白皙俏麗的面容,心里暗自想著:“只要一亮相,旁人自然看得出誰高誰低。”
時間轉瞬即逝,春詩宴當日轉眼便至。
清晨,云府花廳熱鬧非凡,四位姑娘早早就被喚起來梳妝打扮。
云惋一身月白妝花紗裙,金步搖垂于鬢角,氣質端莊大方,舉止嫻雅,遠遠一站便是府中最沉穩那位。
云情則穿了孫姨娘精心挑的赤金織錦襦裙,領口處還嵌了一圈細珠,耳畔墜著赤紅寶石,整個人明艷得仿若貴妃下凡。
她一出現,連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眼前一亮,紛紛低頭稱贊:“四小姐真是仙女下凡似的。”
可就在眾人艷羨目光之中,云惋卻忍不住輕輕一笑,走近幾步低聲打趣:“妹妹這是要變成花蝴蝶飛了不成?”
容她多說一句,打扮得也太過用力了些。
云情也有些難為情,但肯定不會在云惋面前露怯,不作聲。
“妹妹這樣,恐遭人議論。”
云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沒再多說。
這時,云憬和云悅也走了進來。
令人驚訝的是,兩人穿得極為素雅。
云憬一襲青煙羅長裙,領口只是微繡云紋,頭發只挽了個簡單的流云髻,簪子也不過是素金折梅。
云悅年紀小,穿得稍活潑些,但也未見多余珠翠。
相比云情的明艷張揚,反倒更顯幾分從容。
云惋微挑眉,看了云憬一眼,道:“三妹妹今日還挺收斂。”
她還以為去物色夫君的人,也會打扮得花枝招展。
云憬淡笑,目光平靜:“今日之行,所求不同,自該有所取舍。”
云惋不置可否地一笑:“但愿你取舍得當。”
云悅在旁聽不懂她們弦外之音,反而嘟起嘴來:“姐姐們說話總是繞來繞去的。我只管穿得好看,吃得開心!”
李夫人隨后而來,環視四位女兒打扮,目光在云情身上頓了頓,神情若有所思。
“都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于是,車馬隨即備齊,一行人乘車前往太師府。
馬車行駛途中,云情安靜坐著,一雙手緊緊攥著帕子。她雖說不在意,實則心中早已忐忑。
今日也是她第一次出入這樣的場合,以往她都是不夠格去的。
反倒云憬也是第一次去,此時閉目養神,神色平穩。
她知曉今日這一遭,必須擲出一枚分量足夠的籌碼。
小沈公子,沈亦辰,由太師一手帶大,實權派中的實權派。
也是皇帝最忠心的勢力,可以說,要是沒了太師府,皇帝就猶如猛虎沒了利爪。
若無她之前的記憶,旁人只道他文弱病體、清冷自持,實則手腕狠辣,雷霆之下無半點情面。
而若要令這樣的人和自己合作,她就不能只是個出色的庶女。
她必須有他必須得到的東西。
云憬指腹輕叩膝頭,唇角微勾。
等宴上見了沈亦辰,她便會當眾出手。
哪怕只借此引他一瞬注意,也值。
太師府前,花影搖曳,香車云集。
春日初融,柳色新黃,整條街都被錦緞華裳和香粉笑語渲染得宛如畫卷。
云府的馬車才一停穩,車簾還未掀起,外頭便傳來一陣嬉笑聲。
“惋姐姐,你終于來了!我和嘉寧都等你許久啦。”
云惋先行下車,一身月白紗裙如輕煙般拖曳在地,姿態端然。
幾位年紀相仿的姑娘立即圍了上來,個個穿金戴玉,氣度不凡。
云憬在車簾后一掀,看了一眼,眸中微動。
這些人里,有鎮南侯嫡女謝嘉寧,靖安伯府的沈令儀,還有戶部尚書家的馮三小姐,個個出身不凡。以云府的地位而言,能與這些人并肩言笑,委實難得。
“云惋…”她心中暗想,“倒是個厲害的。”
能讓她夸贊的人很少,但云惋這交際能力也確實是讓云憬佩服了。
而云惋則笑著應對眾人,舉止有度,引得幾位小姐齊齊贊道:“你還是最穩妥的那一個,這回春詩宴,可要幫幫咱們啊。”